每日經濟新聞 2021-07-29 09:56:46
每經記者 丁舟洋 韓陽 可楊 每經實習記者 楊煜 每經編輯 文多 劉學東
賈湖骨笛,8000歲的“中華第一笛”;
玉柄鐵劍,西周晚期的“中華第一劍”;
武則天金簡,武則天的現(xiàn)存唯一文物……
中原大地,國寶云集,多少代表著華夏文明進程的文物靜躺于鄭州。當特大暴雨侵襲古都鄭州,文物守護人心急如焚。
回想一周前的情形,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長杜新仍心有余悸。
“我們接到防汛通知后,立刻對重要遺址的考古工地做了大量保護工作,包括修排水溝、筑水堤,購買防汛物資,用防雨布遮蓋遺址,用沙土袋把周圍壓實……”杜新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說,但當7月20日的特大暴雨真正來臨時,處于低洼地帶的考古工地還是迅速淹成一片汪洋。
那天下午,同在鄭州的紀公廟村也受暴雨侵襲,積水已沒過村中留守老人的家。大家都等著鄭州市古滎漢文化遺址保護管理所的負責人閻書廣(兼鄭州古滎漢代冶鐵遺址博物館館長)做決定——文物遺產保護地紀公廟是全村的低洼地帶,開門泄洪,紀公廟就要被淹。不開門的話,村民的生命安全岌岌可危,此刻,開還是不開?
回憶起那天時,鄭州博物館新館的負責人同樣難掩后怕: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雨。新館玻璃頂的接縫處漏水了,搶運文物爭分奪秒,“21日凌晨4點,防洪警報已經拉響,附近水庫有潰壩危險,人員必須在一小時內撤離,防洪辦的人不斷過來催……”
一場特大暴雨,讓中國考古學誕生地河南接受了這種種考驗。如今,鄭州“7•20”特大暴雨已過境,中原大地的文物和遺址搶救與搶修還在繼續(xù)?!睹咳战洕侣劇酚浾咦咴L了9位身處鄭州的文物守護人,記錄鄭州國寶在水災中的受難與獲救。
館內文物“報平安”:有備之戰(zhàn)
沿著斜坡往下走,記者來到位于鄭州市惠濟區(qū)古滎鎮(zhèn)的鄭州博物館古滎漢代冶鐵遺址分館。這座博物館不僅承載館藏的功能,同時也掛了“鄭州市古滎漢文化遺址保護管理所”的牌子。
“你們進來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這里(指冶鐵遺址博物館)地勢低。”閻書廣介紹道,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這處遺址被發(fā)掘,當時基礎建設經驗不足,導致后來周圍村莊道路的地勢都修建得比遺址高。
“所以我們這里一遇雨水就成泄洪之處,幾十年來一直如此,對文物的防汛工作我們持續(xù)關注,應該說是經久戰(zhàn)陣。”閻書廣說道。
與金銀珠寶比起來,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鐵普普通通,漢代的冶鐵遺址對我們現(xiàn)在能有什么幫助呢?但聽過古滎漢代冶鐵遺址的講解后,又確實讓人為此地震撼。
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的鐵制品,發(fā)展歷程卻是幾多艱難,哪怕僅僅一個煉鐵爐子由圓形變成橢圓形,都經歷了幾百年的實踐磨練。冶鐵爐具形狀的變化,就能為冶鐵工藝帶去巨大影響,使之產出純度更高的鐵原料,制造出更好的兵器和農具??梢哉f,冶鐵技術作為重要的手工藝,是華夏文明因黃河而生、因黃河而興的歷史見證。保護漢代冶鐵遺址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2018年的夏天,鄭州也曾連續(xù)暴雨。冶鐵遺址博物館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因為地面的落差,水像小噴泉一樣往外冒。遺址周邊的農田吸水下滲,導致遺址返潮甚至往外滲水。“所以2018年后,我們就對展館進行了整體保護,把場館里能做到的防下滲措施都做了,包括地面硬化、排水系統(tǒng)修建、場館外墻立面的防水處理等。”閻書廣介紹道。
未雨綢繆,效果明顯。今年的暴雨持續(xù)數日,場館沒有存水,在雨水最急的時候,也只積了20cm~30cm的深度。“7月20日下午兩點就停電了,我們館的抽水(設備)不能用了,就人工往外舀水,晚上八九點地面就基本上沒有積水了。”閻書廣表示。
另一邊,為紀念“二七大罷工”、“二七慘案”而建的二七紀念堂、二七紀念塔是鄭州的地標。
“有句話是,‘不來二七塔等于沒來過鄭州’,二七塔是鄭州的一個地標。”鄭州二七紀念館館長張江山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我們二七紀念館有兩個‘國保級’建筑、兩處‘省保級’建筑、一處‘市保建筑’。目前這些建筑都沒事,主要是二七塔下面有點滲水。”
暴雨來臨前,二七紀念館已提前作了防汛準備。“因為過去有預案,我們有預判,比如專門的消防水泵和沙袋之類的,都提前購置好了。”張江山說,“庫房設計也很合理,文物字畫放在很高的位置。包括安保措施,我們都有提前預估,因此今年文物沒有一件損失”。
“田野”告急:搶救遺跡
鄭州商代遺址古城墻滑坡帶來的泥土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韓陽 攝
防盜、防火、防水是文博人腦子里隨時緊繃的弦。職業(yè)生涯里歷經多場防水戰(zhàn)斗的他們,幾乎都告訴記者,這是從業(yè)以來遇到的最大一次考驗。
7月20日暴雨如注,河南博物院院長馬蕭林最擔心的就是文物安全。“尤其是存了十幾萬件文物的庫房,(我們)馬上去檢查。好在地勢高,防護也沒問題,庫房文物是安全的。院區(qū)的辦公樓、東配樓、西配樓有一些漏水情況,但均未涉及文物,我們的心理壓力就小了。”他說道。
在田野考古和博物館管理都有著豐富經驗的馬蕭林看來,這次暴雨對館藏文物的影響估計不大,但對田野考古發(fā)掘工程,和暴露在戶外的古城墻、古建筑等將造成影響。
事實的確如此。
“進場館的唯一一條路被雨水封住,所有人員三天兩夜都困在那里。”鄭州市大河村考古遺址公園館長胡繼忠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回憶道,“雨太大了,覆在考古探方(指在正式考古發(fā)掘前,在地面劃分的若干個正方形格子)上的薄膜積水,對探方的安全構成危險。要把館藏的文物保護住,也要把考古探方保護住,幾塊戰(zhàn)場我們都要守住。”
“雨季到來前,我們準備了防汛措施,但沒想到下這么大,否則我們的探方也不會灌水。從暴雨一下開始,我們就拼命往外排水、往外抽水,到7月20日下午實在抽不及了,周圍都是水,只得暫時放棄。”胡繼忠說,好在探方上的薄膜是貼著探方四壁和底部蓋的,探方灌水后水絕大部分在薄膜上,與探方四壁和底部沒有直接接觸,而且探方工地的結構是一層一層往下挖,大暴雨停下來后,及時把水排干,基本上沒有太大影響。
雨季來臨前,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正在對仰韶文化的重要項目進行田野考古發(fā)掘。
考古現(xiàn)場里的文物已經搶運到安全地帶了,可承載著文物的遺址本身也有重要保護意義。那天,大水淹過工地周圍的土地后,工作人員便開始緊急搶救排水。“可后來雨水來得太猛了,最后院領導強制下令所有人員必須撤離。當他們走出工地時,水已沒至腰間。”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長杜新說。
有的考古工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暴雨一來,田野考古工作者的人身安全也難保。所以,“7月19號就作了撤離要求,但重要遺跡工地的工作人員全部留下來,并且堅持24小時(值守)。”杜新介紹道,“從18日到20日三天兩夜一直堅守,包括災后重建、排水、修復排水溝、查看受損情況等工作都在做”。
“現(xiàn)在重要工地都幾乎排完了,整體來說還是相當不錯的。文物沒有問題,主要就是遺址和遺跡本身,遺跡對佐證時間等考古工作也很重要,肯定有被水沖的地方。但好在所有重要的遺跡、特殊的遺跡都全保下來了,像雙槐樹遺址、青臺遺址、大河村遺址這些重要遺址中的遺跡,保存下來了。”說著,杜新又強調了一遍,“那些對中華文明起源有決定意義的遺跡,現(xiàn)在保存下來了,這個非常非常難”。
救人還是護廟?忠 烈紀公廟“ 開門受水”
千古英雄浪淘盡,往事并不如煙。修建于戰(zhàn)國時期的滎陽故城,屹立中原大地已兩千多年,見證了無數歷史時刻。
當年項羽將劉邦圍困滎陽故城,城內缺糧、戰(zhàn)士精疲力竭,眼看就要被破城。危難之時,大將紀信主動請纓,假裝成劉邦的樣子出城詐降,為劉邦贏得了撤退的時機。紀信殉難,感念他的忠勇精神,西漢中期當地建了紀信墓,隋唐又建紀公廟,歷朝歷代均有名人為紀信刻碑。
與上述冶鐵遺址博物館一樣,紀公廟也屬鄭州市古滎漢文化遺址保護管理所的職責范圍。同樣也處低洼地帶,是紀公廟村的地勢最低處,只要一下雨,工作人員就會在紀公廟北門提前準備好防洪沙袋,把北門堵好。
這次也不例外,7月18日,閻書廣就安排同事們在北門備好了防洪沙袋。
7月20日上午,紀公廟村北邊幾戶人家里開始進水,當地兩級領導都來找閻書廣討論,北邊的水怎么辦?“因為歷史上這么多年,北門的水要想排,只能排到我們紀公廟。”閻書廣犯難,“可是我們紀公廟里邊原先的墨池水已經滿了,現(xiàn)在往里邊排水,只能把我們這些廟里的景觀綠化都沖毀淹掉。”
紀公廟二樓擺滿了搶救回的拓片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韓陽 攝
與此同時,紀公廟北門外的積水越來越多,水位已達半米左右,工作人員找來長木棍和大石條頂住大門,并準備接電排水實施自救。
到了下午,暴雨最高點來了,村里幾家人屋中的水已漫至留守老人的胸口。要泄洪,位于最低地勢的紀公廟仍是唯一選擇。“因為我們整個紀公廟東部區(qū)域比西部區(qū)域高了1.7米左右,東部是我們的紀信墓等遺址區(qū)域。我們推測即便水沖進紀公廟,也不會對位于東部的文物本體造成太大影響。我們雖然是文物工作者,但不能只考慮文物而完全不顧當地村民的安危,所以決定,打開紀公廟北門。”閻書廣說。
北門一開,短短半小時之間,整個紀公廟西部將近8000平方米的區(qū)域一片汪洋。
“真沒想到,我都50多了,第一次遇見這樣子的大雨。水唰一下沖進來,要不是安保翟師傅拉了我一把,我可能都被沖到坑里了。”駐守紀公廟的冶鐵博物館的弓春菊主任回憶道,“我們人員全部撤到了南大門,開始守護文物本體,并搶救臨時展廳的文物拓片不被水淹。下午4點多,水位上升至一樓展廳臺階,拓片還沒有搬多少,水已達膝蓋上部,歷時近一個小時才把一百余副臨時民間展覽拓片作品搬到了二樓走廊處。”
可紀公廟的積水仍是個難題,廟內積水太多,向外排水困難。
“21日中午,我們文物局局長來到現(xiàn)場,他了解到全國有20多輛龍吸水車抵達鄭州,分到了各個區(qū)縣。我們紀公廟雖然東側遺址地勢比西側高,但西側長期被水泡著肯定還是會對東側文物有影響。所以就和當地政府溝通,在到處都需要排水的情況下,還是確保咱們文物優(yōu)先,7月23日,派來非常珍貴的龍吸水車,在我們這從早上抽到下午,才把紀公廟里面8000平方米一米多深的水給抽得差不多。”閻書廣說。
“國保”遺址受損:搶修保護爭分奪秒
紀公廟被暴雨沖刷的痕跡明顯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韓陽 攝
救人還是護廟,文物人做出了選擇。但當他們自己的生命安全和搶救文物擺在一起時,他們沒有猶豫。
暴雨那天,弓春菊坐在紀公廟的大殿里守了一夜,隨時監(jiān)控水位。電工劉崇師傅,聽說家里進水了也沒顧上回家看看,等確保紀公廟安全后到家時,家里已灌水,床在水上漂著,可他在安置好孩子后依然返回單位值夜班。
受暴雨影響,鄭州博物館新館頂層有水灌入展館,陳列在低樓層的文物必須緊急轉移到安全展區(qū)。就在大家搶運文物的時候,7月21日凌晨4點鄭州博物館新館接到通知,館內人員要在一小時內撤離,因為附近常莊水庫上游的郭家咀水庫有潰壩風險。
“我們學文物考古的這些人,第一概念就是文物是最重要的,所以當時讓我們撤離的時候,大家那么多人,(包括)90后的孩子們都不撤,而是先搬運文物。幾十名員工連續(xù)作戰(zhàn),及時將文物轉移到安全展館。”鄭州博物館新館的一位相關負責人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說。
盡管鄭州的文物工作者拼命守護,令人心痛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國保”級土遺址——滎陽故城的城墻多處受損(注:土遺址是指以土為主要建筑材料的遺址)。
這座兩千多年歷史的城墻,最開始有20多米寬,隨著歲月的侵蝕,最窄的地方已經只剩三五米寬了。所以一遇大雨,閻書廣就非常擔心墻體塌落。
7月20日下午,還未到暴雨最大峰值時,滎陽故城的北城墻的西邊已有部分脫落。“我們當時就及時安排管理人員到現(xiàn)場拉警戒線,先不要讓人從旁邊經過造成二次傷害。”閻書廣回憶道。
次日雨小后,工作人員圍著滎陽故城轉了一圈,發(fā)現(xiàn)長時間暴雨沖刷、浸泡是此次城墻塌方的主要原因。
“土遺址的保護是業(yè)界的一大難題。”鄭州大學水利科學與工程學院副教授馬清文表示,經過上百年、上千年的風化,泥土強度已經降低很多。泥土經過急劇降水的沖刷和長時間浸泡,在動水壓力和靜水壓力的雙重作用下,穩(wěn)定性受到很大影響;抗剪強度、內摩擦角兩個指標急劇降低。
滎陽城土遺址受損后,閻書廣第一時間向上級主管部門匯報。“鄭州市文物局非常關心,相關領導到現(xiàn)場及時制定搶救性方案,在資金不到位的情況下,聯(lián)系文物勘察設計單位和施工單位先行進行搶救保護。這一點我覺得做得非常好,我們的文物保護工作是在搶時間,如果要走程序,文物保護的資金申報審批這一套走下來,按往年的經驗,大半年時間都過去了,那咱們城墻就塌得更狠了。”
鄭州商代遺址古城墻保護性覆土層滑坡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韓陽 攝
文物部門“小馬拉大車”,
既要更新理念,也要補充人員、增加投入
鄭州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中國八大古都之一、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國家重點支持的六大遺址片區(qū)之一,是全國典型的文物資源大市。
鄭州的文物保護工作近年來卓有成效,但制約文物事業(yè)發(fā)展的矛盾也依然突出。
記者從鄭州市文物局方面獲得的一份2020年的資料顯示,鄭州長期處于中華文明起源、發(fā)展核心區(qū),地下規(guī)模宏大的古遺址、古城址等文物資源十分豐富,文物總量位居八大古都第二。但是,鄭州的文物事業(yè)起步較北京、西安、洛陽、安陽等古都晚了近半個世紀。
(位于鄭州市的博物館以及具有代表性的館藏文物,記者通過博物館官網整理)
通過系統(tǒng)的采訪,記者發(fā)現(xiàn):鄭州的文物保護工作整體呈現(xiàn)出文物多、人手少的局面。在本次防汛救災中,有專門機構、專人值守的文保單位在汛情時能夠及時巡護、及時搶險,有效降低災情。而無專門機構和人員的文保單位,文物安全受到災情影響較大,災后開展全面的文物預防和后期排查工作壓力較大?;鶎游奈锉9軝C構和從業(yè)人員數量還需要較大提升。
數據來源:記者通過多方采訪獲得
“除了文物本體安全以外,文物周邊環(huán)境在重大自然災害中遭受破壞也會對文物本體安全產生威脅。意味著文物保護理念需要加快更新,將文物保護由修繕性保護向預防性保護轉變,由文物本體保護向文物本體與文物依存環(huán)境的統(tǒng)籌保護轉變。這種轉變,不僅需要意識的提升,也需要保護資金的同步配套,畢竟加上文物依存環(huán)境的整體保護,工作投入會成倍增加。”鄭州市文物局相關負責人表示。
專訪河南博物院院長馬蕭林:
沒想到這次水這么大 田野、古建文物是受災重點
河南博物院里,珍藏著8000多歲的“中華第一笛”賈湖骨笛、商代女將軍婦好所用的鸮尊等諸多國寶級文物。
這場百年一遇的大暴雨正在考驗著這座已經成立94年的博物館的應急、防水能力。
河南博物院院長馬蕭林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專訪時表示,博物院的防護做得很好,所以暴雨對館藏文物的影響不大,而是對田野文物的影響很大。裸露在外的古遺址、古建筑、正在進行的考古發(fā)掘現(xiàn)場,成為這次暴雨的主要受災地。
水對于文物的損害不言而喻,一場大雨,也帶給文博人更多關于文物保護的進一步思考,隨著社會對文博的關注越來越多,馬蕭林呼吁,文物保護不僅是文博人的事,也是各級政府及全社會的責任。
NBD:當時鄭州市連發(fā)了好多條暴雨紅色預警,博物院有采取過未雨綢繆的措施嗎?
馬蕭林:我們收到降雨通知后,就安排各部門做好防護準備。但是沒有想到有這么大的雨,要不然我們會提前閉館。我們整個安全保衛(wèi)是有各種演練的,但是對水相關的演練很少,沒想到這次有如此大的水。
NBD:這幾年國家對文博這一塊的投入力度比以前大多了,現(xiàn)在考古和文博非常受關注。對此你感受到的明顯變化是什么?
馬蕭林:我從事文博工作近30年了,對此有非常明顯的感受。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考古工作、對文物保護以及對博物館工作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我們文博人感到非常欣慰。今年正好是中國現(xiàn)代考古100年,習總書記對這一百年來的考古成就給予了充分肯定、高度評價。同時他也對考古人、文博人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我們還任重道遠,還有很多未知的重要領域等待我們考古人去探索。另一方面,對博物館來講,作為收藏歷史見證歷史的寶庫,要充分發(fā)揮它傳播文明、傳承文明的作用。所以我們責任重大、使命光榮。
大眾對考古、文博的認知和熱情也空前高漲,過去咱們這個專業(yè)是比較冷僻的,現(xiàn)在不同了,越來越多優(yōu)秀的年輕人對考古、文博發(fā)自內心地喜愛,愿意投身其中。
NBD:對于你來說,考古和文博獨特的魅力在哪?
馬蕭林:這種魅力在于不斷地有新發(fā)現(xiàn)。因為我們的史書記載是從先秦開始的,從公元前841年以后才有明確的歷史紀年。所以在這之前,很長一段未知的歷史階段需要考古工作去探索,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會對認識我們的歷史、認識中華文明提供非常重要的資料和價值。
就我自己做田野考古的親身經歷而言,我在2001年~2006年參加過多次河南靈寶西坡遺址的考古發(fā)掘,該遺址是仰韶文化中期的重要遺址。當時的條件是比較艱苦的,考古隊租一個農家的院子,那時也沒有空調,夏天熱冬天冷,白天在田野發(fā)掘,晚上寫資料、整理文物,但樂在其中。我們當時發(fā)現(xiàn)了大型建筑基址,發(fā)現(xiàn)了仰韶文化中期的墓地,出土了很多陶器、玉器等,取得了近20年來仰韶文化研究的重大突破,對認識中原文明的起源具有重要價值。因此,新的發(fā)現(xiàn)令我們非常興奮。
NBD:今年是“中國考古100年”,目前中國考古學的發(fā)展程度是怎樣的?
馬蕭林:百年來,中國考古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考古學科體系。當然,對考古人來講,現(xiàn)在未知的東西還很多,而且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一些新的科技都可以用到考古上??脊艑嶋H上是一個綜合性的交叉學科,研究的對象涉及人類生活生產的方方面面??脊艑W又細分了很多學科,比如動物考古、植物考古、人骨考古、環(huán)境考古等,還有水下考古、遙感考古等等一系列的技術方法。所以考古學的發(fā)展,需要考古人加強借鑒各專業(yè)領域的技術、與各專業(yè)領域的人才開展合作。
(實習生羅石芊、申子杰對文章亦有貢獻)
記者手記丨守護華夏文明重要發(fā)祥地
一場暴雨,一次特殊的抗洪救災,一群搶救文物的守護者。
與鮮活的生命相比,他們守護的是冷冰冰的文物?遠非如此,文物不是普通的財產,這些中原大地上的文物所承載的意義,是華夏文明的歷史見證。
而文物與人,并不對立。在采訪過程中,紀公廟的故事讓我們感觸頗深,在淹古廟還是護村民的選擇上,那群視文物如自己生命的文物人站在村民的那一邊。而當暴雨剛剛緩解,村民們就主動前來關切紀公廟的安危,對這處文物,他們的感情不亞于文物工作者。
文物受損,文博人痛心疾首。河南省文物局局長哭了,沖上熱搜的朋友圈,既是文博人在面對暴雨災害時的無奈與擔當,也是對社會的呼吁和提醒。在文物保護的路上,不僅需要文博人付出心血,還需各方面予以文博人在保護措施上的優(yōu)化,和財力上投入上的關照。
記者:丁舟洋 韓陽 可楊 實習記者:楊煜
編輯:文多 劉學東
視頻編輯:祝裕
視覺:劉陽
排版:文多 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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