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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拷問上海人:儂會垃圾分類了伐?

每日經(jīng)濟新聞 2019-06-19 20:55:38

距離《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正式實施不到兩周時間,垃圾分類“最嚴處罰”進入倒計時。

每經(jīng)記者 吳林靜 楊棄非    每經(jīng)編輯 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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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攝圖網(wǎng)

讀這篇文章是需要一定知識積累的,不信先試試下面幾道題:

1. 雞骨頭和大豬骨,可以丟進一個垃圾桶嗎?

2. 地上的落葉是濕垃圾,包了粽子的粽葉也是濕垃圾,對嗎?

3. 出門遛狗,用紙撿起狗粑粑,應該怎么處理?

(欲知正確答案,請仔細閱讀全文)

完全丈二摸不著頭腦的,城叔勸你,別在上海生活了,旅游也別去。

一個從來不看垃圾桶上寫的究竟是“可回收垃圾”還是“不可回收垃圾”、看了也分不明白,一股腦兒就丟進去的人,有一天,他要站在紅、藍、黑、棕四個垃圾桶面前猶豫不決、分類錯誤輕則被鄙夷,重則被罰款。想象一下這手足無措的情形,就覺得上海是個“非善之地”。

沒這么夸張?如果見過半夜偷偷丟垃圾的上海人、因為嫌垃圾分類太麻煩決定不再做飯的上海人,以及吃個小龍蝦會被服務員叮囑記得叫他過來分垃圾的上海人,你就知道,最近幾周,上海人真的快要被垃圾分類逼瘋了。

看著快被逼瘋的上海人,以及那些來源于真實生活的段子,其他城市的人也笑瘋了。

但其實,這每個段子背后,都應該是對垃圾分類的思考。

備戰(zhàn)7.1
宣傳了18年,這3個月動真格了

28歲的池聰聰,大學畢業(yè)至今一直在上海打拼。如今,做著一份高薪又得心應手的工作,雖然還是租房一族,但也算適應了上海的生活。

而眼下,垃圾分類的政策,打亂了她的節(jié)奏。

突然一天小區(qū)里的垃圾桶不見了,單位同事的聊天話題都成了垃圾分類。我不趕緊搞清楚這是個什么東西,感覺生活繼續(xù)不下去了。

距離7月1日正式實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池聰聰找回了考試前夕的感覺。

她花了一天時間,從早學到晚。早上坐地鐵,池聰聰刷著講垃圾分類的公眾號。中午吃飯,她和同事研究了一路,從普通的蔬菜果皮、廢書廢報紙,到鉆石、黃金、玉、蟑螂尸體、鼻屎,在查詢垃圾分類的官方公眾號上一一查了個遍。晚上回到家已是深夜11點,客廳里室友A拉著室友B在進行“垃圾分類問答”。“A一直狂出題,B說可不可以睡覺了,A說學習完再睡。”池聰聰覺得好笑又無奈,“從沒見她倆這么認真過。”

答題的答題,背分類表的背分類表,上海不少居民跟池聰聰一樣,仿佛一夜回到高考前,拼命學習垃圾分類。

這高亢的學習熱情來得如此猛烈,就如同上海推進垃圾分類強度那突然上升的曲線。

2000年,我國拉開了生活垃圾分類收集的序幕,上海是全國八個試點城市之一。但一直以來,除了可以直接換錢的垃圾有人分揀,其余的都是混在一起拖去填埋。“垃圾分類”停留在宣傳里。

不能落地,還有一個原因——究竟要怎么分類。上海馬上要推行的這套分類標準確定于2014年,但已經(jīng)是上海分類標準的6.0版本。

制圖:城市進化論

雖然變來變?nèi)ィ么醵ㄏ铝艘惶讟藴?。今?月,上海市十五屆人大二次會議表決通過了《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該條例將于2019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

一開始,有上海居民對條例“不屑一顧”,說“恕我直言,這個東西,大部分人都不會當一回事。”事實證明,他低估了這次垃圾分類的力度。

老鮑住在松江區(qū)的一個大樓盤,有1萬多戶人家。據(jù)他回憶,今年3月,小區(qū)出現(xiàn)了一批建筑工人,在每一排樓房的端頭修建“垃圾房”。2個月后,“垃圾房”正式啟用,里面放著四個大大的垃圾桶,上面分別寫著干垃圾、濕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而以前每棟樓底的垃圾桶被撤走了。建筑工人走后,小區(qū)多了一群大媽大爺,他們白天在小區(qū)十幾個“垃圾房”之間巡邏。若是遇到垃圾投放錯誤,就讓他們重新分類。

過去18年都停留在宣傳里的“垃圾分類”,只用了3個月時間,硬生生闖進了上海居民的日常生活。一場風風火火的“垃圾分類運動”動起了真格。

小區(qū)里拉起呼吁垃圾分類的橫幅、貼上宣傳垃圾如何分類的海報,老鮑所在的小區(qū)給業(yè)主們搞起了培訓,老鮑所在的單位也給員工搞起了培訓。50年來都“不區(qū)分、隨便丟”的老鮑,一下子要背下《上海市生活垃圾分類投放指南》里104種物品對應的垃圾類別。

雖然支持環(huán)保的生活方式,但要求在1個月內(nèi)迅速完成從學習到實踐且不出錯的強度,著實讓他有了“不適感”。

按照今年2月召開的全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工作現(xiàn)場會要求:2019年起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將全面啟動生活垃圾分類工作,到2020年底,46個重點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類處理系統(tǒng)。

有人說,基于不少國人至今隨地吐痰、隨手丟垃圾的習慣,全民推廣垃圾分類,無異于讓一個1-100都數(shù)不清楚的小朋友直接做高考題。

實踐出BUG
你以為的“干濕垃圾”并非真的“干濕垃圾”

學習也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

在城叔之前給出的那道必答題上,參與了多輪學習的老鮑仍然“栽了跟頭”。“雞骨頭是濕垃圾,豬骨頭應該是可回收垃圾。”老鮑的答案和官方標準答案不同——豬骨頭應該是干垃圾。

豬骨頭與雞骨頭不同,樹葉和粽葉不同,核桃殼跟花生殼還是不同……開發(fā)了垃圾分類查詢系統(tǒng)的“上海發(fā)布”后臺這幾天熱鬧了起來,大家把各種莫名其妙的物品名稱輸入進去,檢驗自己猜測的對不對。池聰聰已經(jīng)被室友連續(xù)騷擾了一個禮拜,一下班,他們就捧著手機玩起了“誰對得更多”的游戲,樂此不疲。

即便是這樣,也總有他們沒有想到的例子。池聰聰前兩天點開一個公眾號發(fā)現(xiàn),作為無狗人士的她避開了一個“巨雷”——公眾號上說,出門遛狗的時候,狗大便請千萬不要扔進垃圾桶,而是用紙包好帶回家,狗大便沖進廁所,包大便的紙丟進干垃圾桶。因為狗屎不屬于垃圾,而要歸入糞便處理系統(tǒng)。

與此類似的是,處理貓屎,想把貓砂丟進垃圾桶,需要把貓屎和貓砂分開,不愿意從“鏟屎官”晉升為“挑屎官”的主人只好訴諸可以直接沖進廁所的豆腐貓砂。當然,這也意味著“吸貓”門檻在無形中被抬高了。

與單純某一個物品屬于哪類垃圾相比,更難的是那些“復合垃圾”。有人提出,如果珍珠奶茶喝不完,那么奶茶、杯子、蓋子、珍珠是不是要分開投放?如果小龍蝦吃不完,蝦殼、蝦肉又要如何處理?對此,池聰聰深有感觸——她在飯店吃小龍蝦時,上菜的服務員特別囑咐她:垃圾堆滿一盤后一定要記得通知她,她過來及時做分類,免得被扔錯了。

已經(jīng)有人開始考慮,是否可以通過減少垃圾避免分類帶來的麻煩。本就不怎么在家里開火的池聰聰更堅定了不做飯的決心,這樣她就可以告別生活中的濕垃圾;而由于怕丟錯垃圾,也有人表示,今后不吃小龍蝦、不喝奶茶了……

垃圾分類為什么這么難?在日本留學的林辰耀發(fā)現(xiàn),日本垃圾分類盡管類別更多,但每項分類的內(nèi)容卻更容易理解。比如,可燃性資源垃圾包括了各種紙、布料,不燃性資源垃圾包括了各種瓶類,而可破碎處理的大件垃圾主要是小家電、金屬、家具、陶瓷等,每種垃圾與類別的對應關(guān)系十分明確。

但上海推行的這套垃圾分類辦法,理解起來并不那么容易。據(jù)一些媒體披露,這里指的濕垃圾,更多是在現(xiàn)有垃圾處理條件下便于破碎后填埋的,比如,與雞骨頭相比,豬骨頭就比較硬,難以破碎,會對處理濕垃圾的粉碎刀片造成損害;而粽葉由于比一般樹葉長,容易纏繞處理濕垃圾的機械元件,也只好被淘汰為干垃圾。

根據(jù)這個思路,對珍珠奶茶的分類變得更加不可思議。“上海發(fā)布”將其總結(jié)為兩個步驟:一倒二扔。其建議塑料奶茶杯、蓋等直接扔進干垃圾桶,給出的原因是:薄型塑料回收利用價值低,且不經(jīng)清洗就扔可能會污染其他可回收垃圾。

對此,一直對垃圾分類熱情高漲的池聰聰,在內(nèi)心也隱隱有些不解:盡管大家現(xiàn)在在前端實現(xiàn)了垃圾的“全民分類”,但垃圾最終處理效果如何,能否提高對垃圾處理的能力,具體節(jié)約了多少人力,這些內(nèi)容,每天給她推送信息的公眾號只字未提。

她仍記得,在幾年前,垃圾“殊途同歸”的問題還曾是上海媒體的熱門話題,前端全民分類,能否真正解決后端垃圾分類處理的問題,在她心中仍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壓力臨近
“未按要求分類,個人200,企業(yè)5萬”

但與池聰聰一樣仍心存疑問的人已經(jīng)來不及想清楚答案,這場轟轟烈烈的分類大潮早已經(jīng)在不少小區(qū)里落地生根。

在7月1日大限之前,她發(fā)現(xiàn)一些小區(qū)給居民發(fā)了家用垃圾桶,便于在家處理垃圾;她的小區(qū)已經(jīng)貼出了即將撤走垃圾桶的告示,但遲遲未動更加劇她心中的不安:她之前看到消息,7月1日后,未按要求分類的垃圾將受到罰款,個人200,企業(yè)5萬。

老鮑也提到,在罰款的“大棒”下,他在青浦工業(yè)園的單位已經(jīng)在為垃圾分類進行培訓,“甚至反過來推動了工業(yè)垃圾的分類”。

更大的難題在于投放垃圾的時間。不少人注意到,有的小區(qū)垃圾房上標明了開放的時間:早上7-9點和晚上6-8點。

對于卡死的時間,池聰聰“如臨大敵”——每天早上7點之前出門才能趕得上公司打卡的她,開始與同事討論,手拿一袋垃圾坐地鐵到單位扔的可行性。

Luka的朋友則發(fā)現(xiàn),在一些小區(qū),由于白天無法扔垃圾,那些就算已經(jīng)做了分類垃圾的住戶,也只好晚上將各種垃圾堆在垃圾房外,“反而比以前更亂了”。

試想一下:勞累了一天的上班族回到家中,為了解決堆了一天有點發(fā)臭的垃圾,只好趁著夜色下樓,好不容易走到垃圾桶旁邊,不巧看到對面向這邊走來的人影,心里一驚,莫不是還沒下班的居委會大媽?晃眼看到對方手中的垃圾袋,才放下心中戒備,兩人相視一笑——“確認過眼神,都是偷偷丟垃圾的人”。

“不服輸”的環(huán)保主義者們則絞盡腦汁,催生了另一個市場:根據(jù)上海本地媒體報道,垃圾分類回收也有了“網(wǎng)約工”,給1元錢幫你代扔一次垃圾,“月入過萬不是夢”。

垃圾分類,終于讓上海居民將真實生活演成了“段子手的狂歡”。這讓人回想起,因為限塑令,曾有城市準備砍掉一次性吸管。人們調(diào)侃,將來是不是需要“一手捧奶茶,一手用勺子撈珍珠”。

已經(jīng)提前適應了垃圾分類的Luka則顯得格外冷靜,她仿佛是這場“狂歡”的局外人。從寧波來的她已經(jīng)完成了垃圾分類的教育,在上海,她甚至有更領(lǐng)先的舉動。Luka向住在寧波的母親借來了專門裝濕垃圾的垃圾袋——這種垃圾袋由寧波政府統(tǒng)一發(fā)放,便于在扔濕垃圾時不用再將垃圾袋單獨分離出來投入干垃圾桶中。

“杭州、寧波做得都挺好的了。”她說,“垃圾分類是慢慢推進的,當時就沒有掀起現(xiàn)在這樣的全民吐槽。”

城叔隨手搜了搜寧波的新聞。在一些小區(qū),掃碼垃圾袋已經(jīng)開始被發(fā)放到居民手中,沒做好分類的垃圾可以通過二維碼直接對應到戶。其政府網(wǎng)站介紹,寧波成為全國首個擁有完整垃圾分類處置設施的城市,甚至得到了來自世界銀行的投資。

“我覺得還是不能一刀切。”與老鮑這一想法相印證的是,日本花了27年才最終實現(xiàn)了全民垃圾分類,而德國甚至走過了40年。

究竟如何才是垃圾分類更好的推進方式,需要在上海垃圾分類的推進工作中尋找答案。垃圾分類被演繹成段子,引發(fā)全民議論。這也說明,大家都在關(guān)注這個問題,在認真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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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分類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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