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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熟的人,如何書寫“熱榜”人生?

四川日報報業(yè)集團 2024-10-09 16:38:53

每逢長假,總有人堅守一線。他們是勞動者,也是書寫者,腳踩大地,綻放花朵。當下,越來越多的普通人,開始提筆書寫自己的故事。家政工、外賣員、快遞員、農(nóng)民、礦工、出租車司機……

今年9月6日,話劇《平如美棠》首輪巡演在重慶拉開帷幕。“快遞哥”王計兵第一本詩集《趕時間的人:一個外賣員的詩》獲江蘇省第八屆紫金山文學獎。胡安焉《我在北京送快遞》出版一年銷量近20萬冊,獲豆瓣2023年度圖書榜首作品,目前微信讀書上有近40萬人閱讀,版權輸出16個國家和地區(qū)。江西南昌退休工人楊本芬80歲那年走出廚房,出版了她平生第一本小說《秋園》,講述媽媽“秋園”的一生,連作家余華都點贊。
“素人寫作者”不辜負一身煙火,成為一道亮麗的文化風景線。他們讓“作家”成為一個動詞,讓更多人開始閱讀平凡人生這本大書。
圖片 “素”取平凡、寒素、民間、大眾、平常、普通之意,“素人”,《漢語大詞典》中釋義為平常的人。早在2010年,《人民文學》雜志開啟“人民大地·行動者”非虛構寫作計劃,其中明確征集對象“也包括對特定題材和特定領域需要深入體驗、具有一定寫作能力的普通寫作者”

素人作家,作品正在被看見。十年前,91歲老人饒平如親筆書寫與妻子毛美棠近80年相伴的日常?!镀饺缑捞摹芬粫o念他們“一見鐘情、一生眷戀”的愛情故事,出版10年4次再版,暢銷超50萬冊,獲“中國最美的書”美譽。2023年,該書出版十周年,《平如美棠》被搬上話劇舞臺。2024年4月,演員蔡燦得因扮演“美棠”獲第32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配角獎。

素人作家,扎根生活,寫出不屈生命力。江蘇如皋女子陳慧在余姚小鎮(zhèn)擺攤18年,成為“菜場女作家”;湖北襄陽籍“育兒嫂”范雨素在北京務工30年,獨自撫養(yǎng)兩個女兒長大成人,業(yè)余不忘上文學課,寫詩寫奇幻小說,一篇《我是范雨素》讓無數(shù)人為她的堅韌和樂觀掉淚;王計兵每天“從空氣里趕出風/從風里趕出刀子/從骨頭里趕出火/從火里趕出水”,讓“趕時間的人”成為外賣騎手代名詞;“礦工詩人”陳年喜,16年礦山爆破工的積累,化為文學的“沖天一喊”……

素人寫作,正形成特別的時代文本。許多人到中年甚至老年才動筆,可謂莫言筆下“晚熟的人”。他們的文本源于生活,貼近人生,滿足了人心對真實的渴求剛需。在經(jīng)驗和細節(jié)上,這種文本超出很多純文學的表達范圍,從中可以看到普通人在生存與生活之間浮沉的景象。文本中聽得見呼吸、聞得到氣息、看得到腳印和汗水,生活毛茸茸的觸感撲面而來。而且這些作品,藝術性并不缺位:風格樸實、真誠,拒絕套話、自說自話,沒有虛浮的修辭,在文風上可圈可點。

圖片

素人作家書寫生活的粗糲,但不停留在此。更可貴的是,他們表現(xiàn)出向上的生命力,傳達出愛和尊嚴。

他們遇見光,追逐光,成為光。陳年喜在《微塵》中說“我見過的不幸太多了,但從沒有沮喪過”。胡安焉在《我在北京送快遞》中說“懷著怨恨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生活中許多平凡雋永的時刻,要比現(xiàn)實困擾的方方面面,對人生更具決定意義”。范雨素在《我是范雨素》中說,縱然自己前半生坎坷艱難,但她決定,向每一個遇到的人“傳遞愛和尊嚴”。王計兵的詩句“誰說展翅就要高飛,低處的飛行也是飛行”,在2024年世界讀書日被貼在騎手餐箱上,翻飛在上海大街小巷,成為文學與現(xiàn)實的融合勝景。

文字發(fā)表的壁壘,固有的寫作圈層,正在被打破。中國作家協(xié)會公布2023年新會員名單,王計兵赫然在列。多年作家夢成真的他,一開始還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以為是同名同姓的別人。范雨素參加了中國作協(xié)主辦的“作家回家”活動。2024年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xié)委員、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總編輯韓敬群的一項提案,特別針對“素人寫作”:文本面前,人人平等,出版社、雜志社應既重名家大家,也不薄素人平民,一切都以寫出好作品為原則。

寫作改變了命運,他們堅守“生活在場感”。現(xiàn)在范雨素還會去做鐘點工,工作之余就在皮村的出租屋里看書、寫作。王計兵參加詩歌論壇、頒獎典禮、節(jié)目錄制、出國交流……2023年12月,他在家鄉(xiāng)昆山完整地待了三天,得空就繼續(xù)送外賣。陳年喜登上哈佛、耶魯?shù)闹v臺后,最終回到故鄉(xiāng)尋根,寫下散文集《峽河西流去》。

圖片 “我手寫我心”,映射出時代前進的足跡。

素人寫作的興起,背后有多重因素。關注自我、表達自我,成為一種基本素質和意識;新媒介的出現(xiàn),彌補傳統(tǒng)文學期刊、雜志所無法容納的寫作空間;非虛構寫作的文學思潮和現(xiàn)象,在出版和媒介上獲得廣泛影響,啟發(fā)和鼓勵了眾多勇于表達的素人寫作者。

四川,亦提供了豐沛土壤。最新出版的小說集《三十歲以后的寫作課:從故鄉(xiāng)開始》,12篇小說,作者都是素人,“教練員”是川籍作家何大草。何大草在成都的寫作工坊課程已進入第六年,在他眼中:“素人寫作者是存儲了巨額素材的富人。”詩集《炸裂志》出版前,陳年喜參加過由四川衛(wèi)視打造的原創(chuàng)詩歌文化類節(jié)目《詩歌之王:第一季》。2022年四川大學中文系研究生入學考試試題,曾選用了地鐵民警馬拓的文章,這位“85后”民警將地鐵“浮世繪”變成了《去愛這熱氣騰騰的人間》《熱愛生活的一萬個理由》。

素人寫作其實無須過度拔高,背后也隱約透露出一些問題。比如,如何避免成為“一本書”“一部作品”的作者?素人寫作多是非虛構寫作,書寫自己真實生活。當生活的“礦井”挖掘完之后,如何更進一步繼續(xù)積累經(jīng)驗、磨煉技術和持續(xù)創(chuàng)作,在生活素材上保持對讀者的吸引力和新鮮感,成為有持續(xù)生產(chǎn)力的寫作者,也是極大的挑戰(zhàn)。

沒有誰生來就是作家,拿起筆,就能創(chuàng)造無數(shù)個命運。愿每一個你,都能在平凡中突圍。


圖片

撰文/ 張杰 吳德玉 編輯/梁慶 責編/謝夢 審核/姜明

責編 胡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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