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芽之旅》：新海誠正在“拋棄”少男少女

每經(jīng)記者 謝陶    每經(jīng)編輯 唐元    

2021年1月，新海誠在《天氣之子》的電視臺特制短片中，留下了這樣一段話：“世界一眨眼間變了，可能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就算這樣，我們也要繼續(xù)活下去，吃著、笑著、哭著、陷入戀河、生氣、吵架……只要你珍惜那一瞬間，沒關(guān)系，我們的世界一定會跨過這道坎的。”

而如今，他帶著新電影《鈴芽之旅》歸來，他說到，“東日本大地震給了我內(nèi)心很大的觸動，我不是直接受害者，但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內(nèi)疚感：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應該擔任怎樣的職責？制作娛樂性的動畫電影，這是我能做到的，也是唯一明白的事。”

和影迷的“三年之約”如期而至，日本知名動畫導演新海誠執(zhí)導的電影《鈴芽之旅》上周五在內(nèi)地上映，僅過一個周末，總票房就突破3億，坐穩(wěn)今年目前“進口片票房第一”寶座。據(jù)貓眼專業(yè)版預測，該片總票房預計破6億，超過5.75億的《你的名字》。

去年11月，這部電影在日本本土上映時就曾連續(xù)三周奪冠，最終累計收獲142.2億日元票房，成功擠入日本影史本土片票房榜前10。不久前，該片還入圍了第7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成為繼宮崎駿的《千與千尋》后，時隔21年再次入圍主競賽單元的日本動畫電影。

《鈴芽之旅》海報 圖片來源：豆瓣

繼《你的名字》、《天氣之子》后，這部現(xiàn)象級的動畫電影以公路片的形式講述了少女鈴芽在經(jīng)歷東日本大地震后，與尋找“門”的少年草太宿命般地相遇，為了關(guān)閉散布在日本列島上諸多通往災難的“往門”，而展開的一場冒險旅程。

豆瓣一篇影評將這部電影比作“一篇直接與災難對話的敘事詩”，而這首“詩”讓更多經(jīng)歷災害的社會和個人，有了流淚的出口。

今天，我們來談?wù)勥@部爆火的“災難三部曲”收官之作。

《鈴芽之旅》劇照 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

畫風依舊“新海誠”

唯美至極的畫風、細膩營造的氛圍是新海誠動畫電影最為鮮明的特點之一。這個畢業(yè)于文學系的“老文青”來說，也因此被粉絲冠上了“宮崎駿接班人”“畫質(zhì)狂魔”等稱號。

與《秒速五厘米》、《追逐繁星的孩子》、《言葉之庭》、《你的名字》等前作一樣，此次的《鈴芽之旅》亦沿襲了新海誠一貫的視覺風格，明亮的色彩與跳躍的光影，以及超高還原度的唯美場景，讓觀眾跟隨鈴芽進行一場公路之旅。“恨不得將每一幀都截下來當作壁紙，”有觀眾在觀影后表示。

《鈴芽之旅》劇照 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

從動畫制作來說，《鈴芽之旅》代表了頂級的電影工業(yè)水平，觀眾沉浸式地跟著女主角鈴芽的腳步，從九州宮崎縣、四國愛媛縣、兵庫縣神戶、東京一路走到宮城縣，以更為細膩的女性視角一窺日本各地美景，同時展現(xiàn)旅途中的磨難與溫暖。

雖以“災害”為主題，但《鈴芽之旅》整體的基調(diào)輕松、明朗。無論是唯美的畫面及氛圍，還是新奇的關(guān)于小椅子和貓的形象設(shè)定均反映出導演試圖將地震災害的那種“沉重感”減弱。“我不希望一切太沉重，創(chuàng)作之初就覺得里面一定要有角色能讓作品變得明快起來，貓也好，小椅子也好，都能起到這樣的作用，”新海誠坦言。

盡管有許多輕松明快的元素，這部作品依然透露出新海誠在過往電影中那種揮之不去的淡淡的“物哀之感”，尤其是對于災難后廢墟的刻畫。

電影中還原了船被海嘯沖上房頂?shù)漠嬅?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上圖）《鈴芽之旅》新海誠·幕后紀錄片（下圖）

作為“團塊次代”的人，出身于建筑業(yè)世家的新海誠童年時的記憶，總是和房子的建成有關(guān)。“兒時看見父親每日工作，在地表上蓋起一座座新的建筑。建筑落成之時，人們便聚在一起慶祝。這些場景，在今日卻變得不可復現(xiàn)，人們紛紛離開，往日的熱鬧變得沉寂。”

談及清新唯美的畫風之下，那些孤零零的廢墟意象，新海誠分享到：“人去世的時候，大家都會舉辦葬禮來祭奠他，但是一片土地、一座城市頹敗時卻沒有相應的儀式來‘送別’它們。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可以制作一部電影，來表達對建筑、對城市或者對整個環(huán)境的悼念。”

新海誠 圖片來源：《鈴芽之旅》新海誠·幕后紀錄片

“世界系的敘事內(nèi)核”

長期以來，對新海誠創(chuàng)作的討論圍繞在他對“世界系”的實踐上。

首先什么是“世界系”動畫？有研究者指出，所謂“世界系”特指這樣的作品：在故事主人公的個人情感生活與世界的存滅之間，有一種直接性的關(guān)聯(lián)。像是谷川流的《涼宮春日》系列、庵野秀明的《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都是“世界系”動畫的代表。

整體而言，“世界系”動畫作品并不展現(xiàn)完備的世界觀，而著重刻畫主人公之間的情感，并把這種微小的關(guān)系直接與世界的危機聯(lián)系在一起。像是新海誠此前的作品《你的名字》和《天氣之子》，故事的底層邏輯是“在世界的危機中，救回失去的那個她。并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天氣之子》劇照 圖片來源：豆瓣

在新海誠更為早期的電影中，他也絲毫沒有掩飾對于“世界系”設(shè)定的熱衷。從《星之聲》中跨越宇宙光年難以觸碰的愛戀，到《云的彼端，約定的地方》中科幻戰(zhàn)爭背景下的少年心緒，新海誠濃墨重彩地書寫著男女主角的純愛故事。

《星之聲》劇照 圖片來源：豆瓣

新海誠曾坦言，自己過往的作品確實屬于“世界系”的脈絡(luò)。“那些作品描寫的都是10多歲的青春期的孩子，他們沒有進入社會，在他們心里，就只有自己和世界。那時的我總抱有一種‘為過去的自己’制作的心態(tài)，想要制作出溫柔的作品，稍稍支援一下思春期的敏感少年。”

某種程度上，這部被譽為新海誠“災難三部曲”集大成之作的電影，擁有為愛不顧一切的少男少女，將災難意象與個體情感交織，個體的情感又與世界命運緊密相連，依舊沒有跳脫此前的“世界系”敘事框架，同時也難逃關(guān)于“邏輯薄弱”的詬病。

但這并不妨礙，在這個電影市場復蘇的春天，國內(nèi)觀眾將壓抑已久的觀影熱情傾注在這樣一個溫馨治愈的故事之中，并且紛紛送上贊譽。“這或許是新海誠迄今為止完成度最高的作品”“這是這個春天里遇見的最治愈的電影”。

《鈴芽之旅》劇照 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

“跳脫自我意識”

雖然依舊在“世界系”的敘事框架中，但《鈴芽之旅》身上多了一份不同于新海誠此前電影的那種“自我執(zhí)迷”，有了更多真切的社會化關(guān)懷。

此前在上海的首映禮上，新海誠談到這部電影的緣起。“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令許多人流離失所。雖然大家經(jīng)歷過災難的傷痛，但是接下來的生活還是要繼續(xù)，還是會喜歡某些人，也會被很多人喜歡。大家就是這樣互相扶持走下去的。我希望可以用青少年的視角記錄下這么一段真實發(fā)生過的過往，同時傳遞溫暖治愈的希望。”

在《鈴芽之旅》中，如《你的名字》《天氣之子》等作品中那種新海誠標志性的“自我意識”慢慢地不再占據(jù)主位，代之以對于災難、生活、親情、生命的進一步思考。

這部新作以公路片的模式架構(gòu)起新海誠的想法，將導演的“自我”如同一扇扇門一樣悄然打開。對災難記憶的追思、對后疫情時代危機愈發(fā)嚴重的日本社會的觀察、以及宏大時代之下人們那種難以名狀的心緒的表達統(tǒng)統(tǒng)融入了唯美的“新海誠式風景”之中。

《鈴芽之旅》劇照 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

新海誠表示，東日本大地震發(fā)生之前，自己的作品都是以日常生活為主，“但大地震發(fā)生之后，讓我產(chǎn)生一種不知道這種看似將永遠進行下去的日常生活何時會崩壞的恐懼感，我體會到這是無法預測的。”

談及在《鈴芽之旅》中明顯融入了更多的社會性元素，新海誠說，“這或許將成為一個常態(tài)。盡管并非刻意，但我確實能夠預感到，也許在我之后的作品里會有更多的社會性要素融入。”

某種程度上，《鈴芽之旅》所講述的故事亦不再止于純愛，而是在主角奔走阻止地震災難的旅程之中，重述創(chuàng)傷的記憶，分享溫暖的關(guān)懷，治愈每一個曾歷經(jīng)災害與磨難的普通人，就像電影里說的那樣，“雖然你現(xiàn)在可能覺得世界一片黑暗，但是黎明終會到來。”

封面圖片來源：微博@電影鈴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