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怒波的詩意遠方與中坤停擺的殘酷現實

每經記者 陳夢妤 林菁晶    每經編輯 魏文藝    

北三環(huán)西路，大鐘寺109號。

總建筑面積43萬平方米，總投資超30億元的北京中坤廣場早已失去了昔日輝煌。除了少數底商，幾成爛尾，穿梭其間的，多是急匆匆的外賣小哥和快遞員。

若不是因為幾日前，中坤集團作價90億元出售中坤廣場予今日頭條的那場風波，黃怒波，就是那位去冰島買地的中國老板，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了。

與他緊密相關的字眼，僅剩下“老賴”“去哪兒了”，以及他近幾年的詩和遠方。

中坤集團官網所公示的辦公地址，中坤廣場C座5層，儼然已是新東方和學而思們的主場。一側的辦公室無任何標識，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兩間大門緊鎖的房間，保安極為警覺，“這是我們領導的辦公室。”

中坤廣場E座底商，嶄新的招商廣告與周圍的陳舊也形成了鮮明對比。《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數度撥打招商電話，但始終無人接聽。而風口浪尖的中坤集團，則以直接掛斷電話的方式來應付目眼前的風波。

大鐘寺中坤廣場現狀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陳夢妤 攝

消失的“最后一個項目”

雖然落了個“老賴”的標簽，但這些年，黃怒波依然活躍在各個活動論壇上，也時常接受媒體的采訪。

不過，他發(fā)表的內容很少關乎自己的公司，經濟形勢、企業(yè)家精神和詩歌是他更加熱衷的話題。

甚至近年來在中坤集團官網的新聞里，也鮮有和公司業(yè)務相關的消息，更多的是關于黃怒波個人的登山動態(tài)和慈善故事。

種種跡象來看，中坤集團的業(yè)務似乎出現了停擺，公開資料中所能查到的最后消息，定格在2012年3月，中坤集團和普洱市簽訂了一項框架協議，根據協議，中坤集團擬在普洱開發(fā)占地60平方公里的原生態(tài)國際休閑養(yǎng)生度假區(qū)——中國普洱休閑養(yǎng)生部落。預計投資期10年，總投資額高達500億元。

但隨著2014年，當初引進中坤集團，時任普洱市委書記的沈培平因涉嫌違紀違法被查，這筆500億元的投資最終沒有再被提起，也鮮有人知，在這場失敗的投資里，中坤集團究竟損失幾何。

“旅游投資，這是一個長線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彼時，黃怒波曾期待這將成為自己和中坤的收官之戰(zhàn)。“‘普洱’將是我最后一個項目。”

哪知，一語成讖。

在中坤集團沉默的數年間，又非真正沉默著。被列入失信名單、下屬公司被查、破產等消息接踵而至。天眼查信息顯示，其司法風險信息已經突破能夠顯示的最高數量999+，相較之下，與公司發(fā)展相關的信息定格為0。

回顧中坤集團的黃金時代，2010年之前，就已建成了包括黃山板塊、南疆板塊、桐城板塊、門頭溝板塊、延慶板塊等五大旅游度假景區(qū)。其中，安徽宏村項目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

黃怒波真正的成名之戰(zhàn)是在2011年8月，他決定出資880萬美元，購買冰島0.3%的國土，最終遭到冰島政府的拒絕。那也是他第一次失手。

除了“老賴”的帽子，他還有詩和遠方

在很多關于黃怒波的介紹資料里，他的第一身份是中國詩歌學會會長，其次才是北京中坤投資集團董事長。

而在中坤集團官網高管團隊一欄的介紹里，黃怒波一個人卻放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西裝革履的企業(yè)家，另一張是雙頰曬傷的登山者。

30多年前的中南海，黃怒波少年得志，26歲便成為中宣部最年輕的副處長，并在3年后晉升處長，他可以每天在中南海里騎著自行車走。就是這條外人看來前途一片光明的仕途，卻成為黃怒波心中的枷鎖。用他自己的話說，“現在我就無法想象為什么大家還往行政機關里鉆。除了當官，我還可以干點別的。那時我想，不能被這個時代落下，改革開放了，我就要下海。”

作為企業(yè)家，黃怒波在成為“老賴”之前一度風光無兩。

如前所述，2011年，一場冰島買地之旅，讓被打上“彪悍的商人”標簽的黃怒波吸引了全世界的鎂光燈。彼時他還在美國以1000萬美元購置了原本需要5000萬美元才能入手的辦公室，他的心中還只有讓中坤、讓中國的民企在國際化道路上奮力奔跑的宏大版圖。

然而2014年起，在第一次成為“被執(zhí)行人”之后，黃怒波的人設開始“崩了”，如今他的中坤系在網上搜索的關鍵詞則多伴隨著“破產”和“資不抵債”。

黃怒波可能真的錯失了房地產的黃金年代，也不像是個房地產商，但他不在乎這些。與很多功成名就的企業(yè)家一樣，他也喜歡登山冒險，喜歡做慈善，喜歡寫詩。他很早就給自己起了筆名，駱英。在實現財富自由之后，黃怒波重新撿起了兒時的愛好。

青少年專屬讀物《意林》曾發(fā)表過黃怒波的文章《登山者有敬畏》，他說“我登了三次珠峰并且活下來，是珠峰對我的寬容”。他與王石可以在珠峰南坡營地一起吃炸醬面、喝啤酒，天馬行空地聊天，但在北京卻都戴著面具、被一群對他們有所求的人圍著。當然，這些都是過去式了，如今珠峰登頂每年將控制在300人左右，孤獨的王石、黃怒波們也有了更高的精神境界。

去年，在一場由8848舉辦的總裁讀書會“領讀者”公益活動中（沒錯，就是聽起來略山寨而又真實存在的中國土豪手機品牌8848鈦金手機），黃怒波領讀了列夫·托爾斯泰的中篇小說《伊凡伊里奇之死》。

他說，其實我們絕大多數人都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我們?yōu)榱朔孔痈?，職務更高，為了成為比別人粉絲更多的網紅而活著，這其實是一種最可怕的生活。“當你知道生和死的時候，你知道你過去的一切都錯的時候，你知道終會死的時候，你后悔如果讓我再活一遍我不愿意這么活的時候，它就對了。”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企業(yè)家，果然是有不一樣的覺悟。

但是言歸正傳，黃怒波始終還是一位企業(yè)家，他名下的中坤還背負著無數“請還錢”之名。社會責任感是一家企業(yè)的立足之本，如果不能摘掉“老賴”的帽子，黃怒波的孤獨，以及他的吃苦吃出來的財富，一切都沒有意義。

“算了吧，反正我只有在路上。”——駱英《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