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做空”的華爾街往事

（二）

大江是我的好朋友，在華爾街的華人中出類拔萃，五年前成為美林證券一個基金經理的第一助手。他們 2007 年底開始力主做空股市，結果避免了金融海嘯中的虧損，成為2008 年美林基金中為數不多的幾個賺錢的基金之一。于是09年初，大江被瑞信高薪挖角，任職一個美國股市基金的經理。那時的大江躊躇滿志、信心滿滿，一天還非常正式地邀我加盟，而我已在多倫多安頓了下來，不想再折騰了，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09年初，華爾街五大投資銀行幾乎全軍覆沒，貝爾斯登和雷曼兄弟徹底倒閉；百年老店通用、福特和克來斯勒這三大車廠，也相繼在金融海嘯中倒下。當時看來，無論金融系統(tǒng)還是傳統(tǒng)產業(yè)，一切都好像走到了盡頭。美國股市自然跌跌不休。

大江新官上任，他分析完市場狀況，便立刻端出拿手好戲——做空。我也覺得不錯。那時候的市場實在是看不出有任何希望，誰會指望股市在短期內回升。道瓊斯指數徘徊在9千點上下，似乎隨時都會跌破8千、7千，甚至6千點。

果然不出所料，頭二個月股市毫無懸念的一路下跌，不久道瓊斯便跌破了8千點、7千點，正義無反顧地向6 千點挺進。那兩個月大江管理的基金紙面上利潤逆市而上，每次和他通話，他都顯得非常得意。

不料三月初，一個像往常一樣蕭條的一天，股票突然回升了。那天根本沒有什么特別利好的消息，股市回升的現象顯得非常詭異。我感覺不對勁兒，立刻去電讓大江小心。他說沒事兒，“不是正好給我一個高位放空的機會嘛”，他繼續(xù)加倉。

幾天過去了，市場絲毫沒有回調的跡象，股市依然上升。我再去電話，提醒他是否該見好就收了，平掉空倉，將紙面上賺的上億美元“袋袋平安”。他笑道：“你太謹慎了。你看看美國失業(yè)率依然在上升，房市依然在下跌，各行各業(yè)都不景氣。這幾天的股市肯定有人在做市，別理他們。”

他說得不無道理，與我的想法一樣，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得確沒有上升的理由。但我覺得股市背后好像另有一只手，就像當年的點COM 時代，那些個網絡公司有哪家真正賺了錢，可它們的股票不照樣一路上升，我的朋友戴維不就是做空吃了大虧嘛。

五月初，道瓊斯回到8千點以上，進一步上漲的勢頭顯現了。我再次提醒大江，市場有時不顧常理，不然怎么會有一次次的泡沫？！但大江的情緒已經有點兒失控了，他一個勁兒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肯定就要回跌的，我要堅持??！”

聽到這兒，我感覺大江有點兒賭徒的口吻了，非常情緒化。不便再勸下去，只為他捏一把汗。接下來大家都還記憶猶新吧。美國股市一路上升，6個月后就回到了前年初的9千點，前年底更突破了1萬點。

昨天，好久沒有聯系的大江突然來電話，“思進，如果當初聽你一句話就好了。我做空大虧了，我的基金虧了2個多億，已經離開瑞信了。”這個電話是我預料中的，說了幾句安慰他的話，但顯得有些多余，已經于事無補了。

放下電話，我突然想起了投機大師利沃莫爾公認的名言：“經驗告訴我，與我所稱的明顯的群眾性趨勢作對是不明智的。”當年的戴維今天的大江，就都是這樣不明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