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新視界 2024-06-21 17:13:42
屋外是人聲鼎沸、蔬果飄香,屋內則是老少咸集、書香滿堂。你一定已經發(fā)現,成都部分菜市場的某個角落里,“菜市書屋”悄然面世了。老人和孩子們齊聚一堂,在菜市書屋里看書選書、包餃子、說故事,方寸之間,美食和文化,交疊出獨特而奇妙的美好氛圍感。
讓煙火邂逅書香。去年9月中旬起,成都市文明辦、市新聞出版局、市文廣旅局與各縣(市、區(qū))、成都益民集團等共同打造首批菜市書屋,并在2023年10月1日,建成開放了30個菜市書屋,商家、市民不出菜市就能免費享受公共文化服務。截至今年5月底,菜市書屋已經有了50多家,分布在成都19個縣(市、區(qū))中,由社區(qū)、社會公益機構等負責日常主理。
讀書之地如此多,為何偏在菜市場開辟洞天?
菜市場和書屋,有著深厚的精神淵源。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吃食,永遠是人最原始最強烈的需求,也是一個人“充實”自己最質樸的方式。
菜市場,作為鏈接市民和食物的“最后一公里”,承載著一個城市最真實的煙火氣。宋朝時期坊市分治,“坊”是居所,“市”是街市,菜市由此得名。名畫《清明上河圖》里,也有類似的場景描繪,隨處可見的沿街叫賣者,給生活在城里的人提供了方便。
行走菜市場,聞一聞最新鮮的瓜果,觸一觸最鮮嫩的蔬菜,和鄰里討論食物的烹飪做法……中山大學旅游學院鐘淑教授的一項調查發(fā)現,中國菜市場具備鏈接城市餐飲小商業(yè)的經濟價值、居民社交休閑的社會價值,以及保育地方飲食傳統(tǒng)的文化價值。原本,菜市場在中國社會,擁有著非同尋常的社會文化意義。
而讀書,則是精神層面的“充實”。書中自有珍饈在,人間有味是清歡。很多文化名人就是美食家,懂生活,讓文化更接地氣。“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早在宋代,蘇東坡就懂得在有限的時光里,去體驗生活的美好,去品味美食的韻味。近代以來,吳昌碩、魯迅、溥心畬、于右任、胡適、郁達夫、梅蘭芳、吳湖帆、齊白石、張愛玲、郭沫若、劉海粟、黃苗子、啟功等都酷愛美食。張大千、汪曾祺更是用筆墨,將中華傳統(tǒng)美食揚名海外。
古龍說:“一個人如果走投無路,心一窄想尋短見,就放他去菜市場。”
博爾赫斯說:“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門外是真實生活,屋內是安靜的靈魂,菜市書屋,讓味蕾和思想都有地方安放,讓詩和遠方與真實生活相融,思想的力量才能真正抵達真實的人,夢想扎根泥土,靜待花開。
成都市雙流區(qū)永安鎮(zhèn)農貿市場的菜市書屋 圖據川觀新聞
菜市書屋最直接的受益者,還是在城市辛苦打拼的攤主和他們的子女。
清晨天剛亮,菜市就已人聲鼎沸,攤主倚守攤位一天,人流量少時,去借點書充充電,既是打發(fā)時間,更能學習技能。一位賣魚攤主在接受采訪時回憶,因為菜市書屋有很多烹飪的書籍,他很快掌握了不少烹飪知識,給顧客薦魚時,服務也更精準,“確實有助于銷售”。
菜市書屋不僅承載攤主的精神生活,更承載他們的歸屬感。以前,攤主家里的孩子沒人照顧,帶到攤位上,孩子只能在喧囂中,趴著小板凳讀書寫字。如今,這些攤主的孩子們有了學習園地。在益民菜市東苑店,書屋是菜市場“五心驛站”的一部分,《昆蟲記》《小故事大道理》《親子共讀好故事》等適合社區(qū)家庭閱讀的書籍,吸引了很多小讀者。商販的孩子們可以安心在書屋讀書,等待父母收攤;而帶著小孩來買菜的居民,也能安心選購。
四川天府新區(qū)萬安市場的菜市書屋 圖據成都市精神文明建設辦公室
從這個角度說,菜市書屋甚至承載著某種微型營商環(huán)境。菜市場是城市和鄉(xiāng)村的橋梁,是廣袤市場供應鏈中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菜市場一頭連著小農戶的生計,一頭連著千家萬戶的餐桌,一頭又連著城市小餐飲供給。而商販本身,往往是一座城市的外來人員,他們也在用自己的努力,為一座城市貢獻力量。他們的子女去書屋自習,才能讓他們安心工作,優(yōu)化了這座城市營商環(huán)境的“毛細血管”。
近年來,去菜市場體驗當地生活,已經成為旅行的熱門方式,菜市場的營商環(huán)境好壞,也越來越直接關系到一個城市的形象。平和的心態(tài)可以傳染。當菜市場的“主人們”能夠心平氣和,沒事讀讀書、安心工作,來菜市場的市民和游客,也更有可能在這喧囂的煙火之地,收獲輕松和愉悅。
菜市書屋說到底是一種公共文化服務創(chuàng)新。蔬香連著書香,閱讀“潛入”日常。不少書屋里,不僅擺放著文學、社科和菜譜、育兒、養(yǎng)寵等老少皆宜的書籍,還設置了茶飲、休閑區(qū)域,有的書屋周邊,甚至配備了理發(fā)店,讓人們排隊理發(fā)時,也能和書籍撞個滿懷。
更重要的是,菜市場數量眾多,且大多開在鬧市,是與生俱來的居民公共空間。如今,菜市書屋,則會讓公共空間增添更多文化味。
這里托底公共文化覆蓋均等化。除了商販,一老一小,往往也是去菜市書屋的主力軍。過去,公共文化服務相對集中在區(qū)以上級別的圖書館,或者是一些獨立書店中,但圖書館的覆蓋面不如菜市場大,獨立書店的受眾又往往難以觸達老人等群體。距離近、抬腿就能去,是這類群體的重要需求。而開在社區(qū)的菜市書屋,能很好滿足他們的公共文化需求。
這里拉近代際和鄰里關系。端午佳節(jié),老人帶著孩子包粽子,志愿者組織社區(qū)居民分享端午故事……文化是一種切口,共同參與文化活動之中,社區(qū)成員的鏈接也變得更緊密了。在菜市書屋,煙火與文化交融,鄰里之間在熟悉、親切的環(huán)境中互動,一掃現代城市的陌生感,讓人情味、文化味成為新的城市美學。
在成都高新區(qū),由搭伙兒CHAOS空間主理的菜市書屋 圖據“成都高新”微信公眾號
這里也成為普及傳統(tǒng)飲食文化的“城村窗口”。過去,菜市場是小農戶與城市萬家燈火的驛站,如今,菜市書屋則是市民了解鄉(xiāng)村、了解飲食文化的驛站。成都高新區(qū)芳草街街道由搭伙兒CHAOS空間主理的菜市書屋,包括食美書店、公共活動、社區(qū)展覽、共享辦公、咖啡吧等,并且將全國各地的地方風味、文化藝術以展覽形式進行售賣,讓居民在吃的同時也能感受食物本源的美好。
老種子胚芽米、自貢非遺鹽、貴州酸湯、碧山風味酒……優(yōu)質、健康且具備地方特色的風物引入到空間內,同時通過書籍也讓大家真正了解這些食材,了解背后千年的地方文化。
為什么我們需要“身邊的文化中心”?
往大了說,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xié)調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沒有全體國民素質和全社會文明程度的普遍提高,就建不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更談不上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而從個人角度說,在“陌生人社會”現代化分工模式下,讓居民重新發(fā)現“消失的附近”,才能真正理解生活,找到情感和文化的歸屬。在工作之余,放下手機,不經意間和文明邂逅,也能提醒自己無論何時,別忘了一個獨立人格精神上的追求。
該如何用好這些“身邊的文化中心”?
以豐富活動寓教于樂。調研顯示,相較于正襟危坐地閱讀嚴肅書刊,攤主們更喜歡并習慣于電子閱讀或聽讀以及參加文化活動等寓教于樂的方式?;顒泳拖褚粋€黏合劑,活動中人們交朋友、動腦筋,放松之余也能學到很多知識。
以跨界合作共建共贏。“市級統(tǒng)籌+屬地管理+市場運營+志愿服務”等跨界合作,菜市和商戶出場地、區(qū)上出資、社區(qū)和機構管理,是菜市書屋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秘訣。無論是書屋還是其他社區(qū)中心,都離不開相關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社區(qū)乃至市場街區(qū)的密切合作。實際上,這種合作應該是一種雙向奔赴。成都市錦江區(qū)靜遠路便民服務中心菜市書屋,就和四川師范大學形成合作,整合書籍資源,聯動大學生開展日常維護、學習輔導等志愿服務活動。
四川師范大學學生在菜市書屋開展志愿服務活動 圖據川觀新聞
以市井文化拓展影響力。菜市書屋行得通,離不開成都豐厚的市井文化底蘊。畢竟,在宋朝,成都市井文化就已達到高潮,形成固定集市交易會“十二月市”。如今,你不僅能在春熙路重逢“十二月市”,東門市井、東郊記憶等重新打造的新美學市井街區(qū)也已成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保護好一座城市的煙火氣和文化氛圍,便會潛移默化感染更多人加入身邊的文化圈。
將書屋搬進菜市場,讓人們感受物質食糧和精神食糧的交相滋養(yǎng),這是一座城市對生活、對文明的美學態(tài)度。
撰文/劉志杰
編輯/萬秋霞 郭書瓊 責編/謝夢 審核/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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