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jīng)濟新聞 2024-01-31 19:48:09
每經(jīng)記者 杜蔚 溫夢華 丁舟洋 每經(jīng)編輯 易啟江
溢價購買電影投資份額,這種行業(yè)里的常規(guī)行為,竟然與刑事詐騙只有一線之隔?
“受騙者超過3000人,犯罪團伙預計有150多人,涉案金額超6億元。”負責案件偵破的蘭州市公安局民警龐杰在接受《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簡稱“每經(jīng)記者”)采訪時表示。
這場震驚全國的影視投資詐騙案(“8•17”影視投資詐騙案)涉及12部電影,還讓影片背后的眾多明星,如郭富城、楊千嬅、舒淇、宋佳、朱亞文等人,以及華策影視、中影寰亞、慈文傳媒等公司受到影響。
▲涉案的12部電影部分有知名演員出演、出品方有上市公司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作為權威媒體機構,《每日經(jīng)濟新聞》與蘭州市公安局聯(lián)合發(fā)起對“8•17”影視投資詐騙案件線索的收集工作,希望能更廣泛地尋找到在上述影視投資中的受騙人員。(線索收集聯(lián)系方式詳見文末)
“這個案件的特殊之處在于,很多人最初以為是犯罪團伙‘冒名’4家影視公司行騙。”龐杰稱,實際上,犯罪團伙也的確購買了12部電影的投資份額(用于作案)。
多位業(yè)內人士均告訴每經(jīng)記者,其實諸多知名影片在電影上映前,主投公司就已通過溢價轉讓份額的方式回收了成本。但電影投資份額,一旦被包裝成投資理財產(chǎn)品分銷給“散戶”,就值得警惕了。
投資人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掉入陷阱的?
單身媽媽花133萬元買份額
“保底7億”的票房才賣約100萬
近日,蘭州市公安局、蘭州市人民檢察院的一則通告稱,包括北京八毫米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八毫米文化)等在內的四家公司,利用《梵高計劃》《麥路人》《詩人》《痞子愛人》等12部電影實施影視投資詐騙。該案件已于2022年偵破,因被害人數(shù)量眾多,且遍布全國,現(xiàn)再次面向社會征集線索。
龐杰告訴每經(jīng)記者:“公告中的李某某是涉案公司的股東之一,1990年生人。其他幾個主案嫌犯的年齡也都不大,80后。他們都在影視公司工作過,對電影制作、宣發(fā)十分了解。”
回憶起三年前的“投資失敗”,痛苦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50多歲的張鑫華(化名)眼前。
“2021年芒種(6月5日),是我此生最黑暗的日子。先前宣傳‘保底7億元票房’的《詩人》,上映當天票房才50多萬元。那晚,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連方向都分不清……”
這對她而言,不僅是重大的經(jīng)濟損失,還是一次“社會性死亡”。在采訪中,張鑫華反復向《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確認,“一定要把我匿名,甚至連我姓什么都不要透露。蘭州圈子小,我是一個有體面工作的中年人,還踩了這個坑,真的特別丟人。”
▲案件研判 蘭州市公安局供圖
“以小博大,把握住難得的致富機會,”抱著這樣的心理,張鑫華在2020年3月加了一個“薦股老師”的微信,“我通過一家官方網(wǎng)站看到了薦股鏈接,可添加到‘老師’,最開始是一對一講解,后來建了微信群,群里大概有100多人。‘老師’每天在群里發(fā)直播講股票,大家也都聊炒股心得。一段時間后,‘老師’把另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拉進來,剛開始那個人也談股票,后來某天他給大家介紹,現(xiàn)在有個新型的投資項目——電影投資。”
張鑫華花了133萬元,先后投了《拳頭媽媽》《詩人》兩部電影。
“一直以來,我都非常喜歡文藝片,當騙子在群里力薦《詩人》時,我看到還是我喜歡的演員宋佳和朱亞文主演的。”為此,張鑫華還專門做了功課,《詩人》在國家電影局官網(wǎng)能查到備案,而向她出售份額的八毫米文化也確實是該影片的出品方之一。“導演還專門為我們的微信群錄制了視頻,向我們問好,并介紹了電影進度。”張鑫華回憶道,她不清楚那個視頻是后期技術合成,還是導演真的為他們群錄制了視頻,反正當時他們是相信了。
▲《詩人》在備案時顯示的出品方信息 截圖來源:國家電影局官網(wǎng)
▲投資份額經(jīng)過轉讓后顯示的出品方信息包含北京八毫米文化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騙子在群里不停地烘托氣氛,群里的人也都在‘搶份額’,讓我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錯失就只能一輩子‘做社畜’,”張鑫華說,在這樣的氣氛下,從心動到真正拿出120萬元買《詩人》10%的份額,只用了10余天,“后來他們還給我打電話說,‘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又有份額出來了,你要不要?’我說我一次性投了那么多,實在是沒錢了。其實,我是位單身媽媽,這筆錢是我上班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是我一輩子的積蓄。”
與電信詐騙拿到錢就“人去樓空”的情況不同,張鑫華的投資流程,看上去非常正常。“先交訂金,再付尾款,他們再把正規(guī)合同打印出來,合同上還打印了投資金額。”張鑫華說道。
龐杰稱,預計有3000多位受害者,在警方已觸達的受害者里,個人被騙金額最高達700多萬元,大部分在幾十萬元至上百萬元之間,而且50歲以上的人居多。這些人平時也會投資理財,有一定的經(jīng)濟實力。很多人拿出的是自己的養(yǎng)老金,年齡最大的受騙者80多歲。
貓眼專業(yè)版顯示,《詩人》上映首日票房為56.7萬元,累計票房僅101.9萬元,片方分賬票房為34.2萬元。面對這樣“投資失敗”的結果,張鑫華無法接受,“看到這個數(shù)字,猶如五雷轟頂,我和家人抱頭痛哭。6月下旬,我開始向警方求助。7月1日立案。我拿著立案書去了北京,找到八毫米文化討要說法。但他們以電影已上映,是我投資失敗為由,并不理會,直到看到了立案書,才答應退20%的錢,還要求我將合同還給他們,我不同意。我問這家公司的經(jīng)理李某某,我說我這輩子還能有120萬嗎?他當時沉默,沒有回答我。”最終,張鑫華只拿回了《拳頭媽媽》的13萬元投資款,投資《詩人》的120萬元則打水漂了。
▲《詩人》上映前3天的票房情況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詩人》累計票房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流轉近500個賬戶
錢去哪兒了?
龐杰告訴每經(jīng)記者,張鑫華的遭遇,也是“8·17”影視投資詐騙案數(shù)千位受害者的共性。
“犯罪團伙搭建了一個完整的網(wǎng)絡平臺,在自己的平臺上直播,一旦直播結束就再也無法進入,避開了‘監(jiān)管’。他們還在短視頻平臺、搜索引擎等上做了大量投流,而微信群、直播間的‘薦股老師’,則是犯罪團伙在全國各地找的推廣公司。據(jù)犯罪嫌疑人交代,他們與推廣公司四六分賬,將60%的提成給了推廣公司去宣傳12部電影,吸引更多個人投資者。受騙者在微信群中看到的‘很多人搶份額’,其實是托兒,犯罪團伙早就布置好了。”龐杰介紹道。
“2021年6月下旬,我們分局民警接到張鑫華的報案,她花133萬元投了兩部電影。當時的辦案民警認為當中存在詐騙,所以將案件交給我們蘭州市公安局偵辦。”龐杰表示。
“‘8·17’影視投資詐騙案的特殊之處在于,很多人最初以為是犯罪團伙‘冒名’4家影視公司行騙,”龐杰稱,“但實際上,團伙在實施詐騙前,專門收購了這4家公司,當中多數(shù)成立時間超過十年,而且他們也的確購買了包括《詩人》等在內的12部電影投資份額。”
▲截圖來源:企查查
每經(jīng)記者通過企查查看到,涉事的4家影視公司,注冊資本均超過5000萬元。這些“真實”信息,讓一切更具迷惑性。每經(jīng)記者查詢了解到,涉案的八毫米文化在2013年、2019年均進行過多次股東、法定代表人變更。
“在向個人投資者的游說過程中,犯罪團伙稱投資至少能獲得兩三倍的回報。”龐杰表示。
張鑫華也告訴記者,“薦股老師”曾明確告訴她《詩人》保底票房有7億元。
犯罪團伙從3000多名個人投資者手中匯集的超6億元去哪了?這是公眾關心的重點。記者了解到,該案辦理2年多,截至目前才進入移送起訴環(huán)節(jié)。
對此,蘭州市公安局方面向每經(jīng)記者表示,因該案發(fā)案時間長、隱蔽性強,絕大多數(shù)受害人都是在發(fā)案后近兩年時間才向公安機關報案。從2019年至2021年間,涉案資金大部分被犯罪嫌疑人用于詐騙、吸粉團伙租賃寫字樓運營及日常開銷,一小部分用于購買電影收益權作為犯罪工具使用,剩余部分作為犯罪團伙非法獲利,且涉案資金經(jīng)過近500個賬戶流轉后,被嫌疑人揮霍。
據(jù)蘭州市公安局城關分局副局長賀小東介紹,表面上看,受害人錢款都進入了犯罪嫌疑人開辦的電影公司對公賬戶,但實際上,警方對整個資金進行了溯源后發(fā)現(xiàn),錢款進入對公賬戶以后,又進入他人賬戶,經(jīng)過三到五級的洗轉,最終流入了嫌疑人用他人名字辦理的銀行卡中。該案還有電信詐騙的資金洗轉手段,這也給該案以詐騙案辦理提供了依據(jù)。
在談及“8·17影視投資詐騙案”與一般影視投資合同糾紛有何區(qū)別和特點時,賀小東介紹說,犯罪集團利用了電影市場的制度縫隙、電影份額轉手買賣中的亂象土壤,購買電影份額作為犯罪工具,掩蓋非法占有的目的,“采用電信詐騙、線上吸粉的手段誘騙受害人,以電詐案件的洗轉手段洗轉贓款,使該案隱蔽性、危害性和影響性遠遠大于傳統(tǒng)案件,是一種新手段,是變異升級的混合型案件。”
用400萬元買影片10%份額
向投資人謊稱制作總成本2.2億
披著合法的外衣,有著資深影視從業(yè)經(jīng)歷,又從正規(guī)片方處買了少量的投資份額……這一系列操作,讓很多拿著“投資轉讓協(xié)議”的受害者有苦說不出。
據(jù)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公開信息顯示,八毫米文化稱《麥路人》項目制作總成本為2.2億元。江蘇喬先生以110萬元的價格,投資受讓本項目總投資額0.5%的份額,對應相應份額的收益權,電影上映后,他得到4.2萬多元票房收益。喬先生認為八毫米文化存在欺詐,要求退回“投資”錢款,起訴至法院。蘇州市姑蘇區(qū)人民法院一審駁回了喬先生的起訴。
▲截圖來源: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
每經(jīng)記者查詢到,上述12部電影部分已經(jīng)上映,但票房均“少得可憐”。除《詩人》票房僅101.9萬元外,《出拳吧,媽媽》(又名《拳頭媽媽》等)票房398.7萬元,片方分賬票房137.7萬元;《麥路人》票房1803.1萬元,片方分賬票房598.5萬元。
▲《麥路人》分賬票房1631.6萬元,片方分賬598.5萬元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張鑫華也曾咨詢過律師,得到的意見是:“八毫米文化是一家‘有資質的正規(guī)公司’,投資轉讓協(xié)議也有效,屬于合同糾紛。”
“底層合同”是制作一部電影真實的成本價格,也是“8·17”影視投資詐騙案的難點。12部電影份額經(jīng)層層轉手,電影制作成本究竟被抬高了多少?外界根本無法知曉。
“我們在北京花了一兩個月時間,給負責12部影片的發(fā)行公司做工作,最終獲取到真實投資成本。”龐杰說,以《麥路人》為例,轉手到八毫米文化已是第6手,八毫米文化用400萬元買了該片10%的份額,但向投資人謊稱制作總成本為2.2億元,最后他們僅通過這部影片就獲取了2000多萬元,賺的有1000多萬。
在張鑫華報案后,警方出動150人的警力,分散到全國近10個地方偵破。據(jù)龐杰介紹,4家涉案公司的作案時間大概僅有1年半,從2019年9月開始作案到2020年全年,2021年上半年就很少了,“因為電影上映后票房太差,很多人都找他們要說法。據(jù)犯罪嫌疑人交代,本來已經(jīng)準備收手不干了。”
從夢想之路到詐騙陷阱
警惕電影投資的“溢價游戲”
電影一旦被當成金融產(chǎn)品,就會出現(xiàn)所謂的“想象空間很大”。人人都做美夢,萬一投的是《戰(zhàn)狼2》和《你好,李煥英》呢?可能就一夜暴富了。
影視制片人劉飛君(化名)向每經(jīng)記者回憶稱,2011年,《失戀33天》上映,其投資回報率達到11倍,向業(yè)內展示了電影投資可以“以小博大”。普通人參與電影投資大概始于七八年前,“但其實,大家只是從觀眾的濾鏡里看電影,并不知道電影背后的市場邏輯,電影的真實成本核算并不公開。”
▲《失戀33天》累計票房3億元,片方分成高達1.13億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電影《大轟炸》就是典型的將投資份額包裝成金融產(chǎn)品銷售給散戶的案例,被業(yè)內稱為“大欺詐”。而與該片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快鹿系”,在2018年9月被以集資詐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等罪名,在上海一中院開庭受審。
▲《大轟炸》相關信息 截圖來源:貓眼專業(yè)版
“這些年來,頻頻有電影被懷疑欺騙個人投資者,但多數(shù)難以立案,均以民事合同糾紛處理。”龐杰說。
“8•17”影視投資詐騙案,又一次將電影投資的“溢價游戲”與金融詐騙的一線之隔擺上臺面。多位受訪者向每經(jīng)記者表示,電影投資層層溢價,此前在行業(yè)內處于模糊地帶,“我們以前往往認為,票房‘撲街’就是電影投資失敗,但‘8•17’影視投資詐騙案讓大家開始思考,這當中可能存在犯罪。”
“電影出品方將持有的份額溢價銷售,以降低自身風險。這是電影投資的慣例,可以說90%以上的項目都會這樣,”多位業(yè)內人士告訴每經(jīng)記者,很多出品方其實根本不在乎電影上映后的票房,“因為,他們通過溢價轉讓份額已經(jīng)回本甚至賺到錢了。”
一位國內大型電影公司的相關負責人向每經(jīng)記者揭露了電影投資份額的內幕規(guī)則:越晚加投,份額轉讓的溢價越高,后續(xù)參投方風險越大;對于有票房保障的優(yōu)質項目,主控方往往給參投方約定的是固定投資回報,錢非常少,“投資回報率等同于銀行定期存款的年利率”;而對于具有較大風險的項目,主控方則給參投方約定“按票房來計算回報”,且往往會捆綁多個項目進行投資。
▲涉事的12部電影均有備案 截圖來源:國家電影局官網(wǎng)
“所以,即便是與第一出品方對接,影片的真實制作成本和投資人獲取的份額到底溢價多少,也并不清晰。”上述電影公司相關負責人表示。
電影產(chǎn)業(yè)發(fā)展離不開資本的助力,電影制作需要融資,但其成本不透明則給犯罪分子留出了打擦邊球的空隙。
針對此類新型的電影投資詐騙,蘭州警方提醒,很多人對電影的拍攝及商業(yè)運作模式完全不懂,僅憑借影視公司項目宣傳資料,電影海報以及口頭承諾的高額回報便簽訂投資協(xié)議,必然存在極大被騙風險。而且正規(guī)的電影投資,幾乎不會對個體轉讓收益。很多不法分子打著影視公司的名義,把電影份額從制作方那里買下來,再賣到個人手里的時候,已經(jīng)轉了好幾手了,層層加碼,個人是不可能賺到錢的,一定要禁得住高額收益的誘惑,克制內心貪念。
編劇夏合歡(化名)認為,一方面普通人盡量別投影視項目,風險太大,不要去投一些自己并不了解的領域;另一方面,影視制作方應加大信息披露力度,主動公開相關制作等信息,“影視投資應該讓大家清楚地知曉其中存在的風險,在投融資環(huán)節(jié),讓投資方審慎參與。”(實習生蔣英培對此文亦有貢獻)
如果您也是“8•17”影視投資詐騙案中影視項目的投資者,請與《每日經(jīng)濟新聞》聯(lián)系,我們將與蘭州市公安局一起,最大限度地為大家挽回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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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宋德萍
記者|杜蔚 溫夢華 丁舟洋
編輯|易啟江
視覺|帥靈茜
視頻編輯|步靜
排版|易啟江
記者手記 | 推動影視投融資不斷朝著規(guī)范化邁進
“電影行業(yè)中,無論是影視投資中的高溢價,還是投資份額的多層流轉,都是業(yè)內常態(tài)。”這是采訪中眾多影視從業(yè)者們向我們表達的觀點。
高溢價和高周轉,必將帶來高風險,當“雪球”越滾越大,最晚入局的投資者無疑風險最大,甚至成為“接盤俠”。這也是不少資深電影人一直以來向我們訴說的行業(yè)隱憂。
雖然多數(shù)情況是“你情我愿”的市場行為,沒有像“8•17”影視投資詐騙案中以薦股名義“誘導普通人來投資”“虛構電影總成本”,也看似與詐騙無關,但不足夠清晰的“游戲規(guī)則”,會給投資者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面積?
電影產(chǎn)業(yè)要想做大做強,投融資來源也不該是只有幾家熟悉的電影公司投資。因此,面對更加多元的投資主體和投資生態(tài),電影的投融資也有責任適應行業(yè)的新變化。無論是面對專業(yè)的電影投資資金,還是不熟悉行業(yè)的外部資金,都應該形成一個更明確的共識,推動影視投融資不斷朝著行業(yè)的規(guī)范化邁進。
封面圖片來源:蘭州警方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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