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jīng)濟新聞 2023-02-06 22:04:23
每經(jīng)記者 畢媛媛 溫夢華 每經(jīng)編輯 董興生
“從《流浪地球》開始,中國科幻電影正式啟航了。”劉慈欣說。
“從《三體》開始,中國科幻劇時代開啟了。”無數(shù)劇迷說。
“這是一部站在人類科幻巔峰上的作品,我們創(chuàng)作時小心翼翼。”《三體》騰訊視頻制片人汪悍賢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從劇本創(chuàng)作到籌備制作,再到后期制作,每一個階段都特別耗費精力。”
科幻劇不同于以往拍過的生活劇、諜戰(zhàn)劇,作品設定越多,需要前期準備的東西就越多。在第一天開會時,《三體》總導演楊磊就跟團隊強調(diào):“現(xiàn)在開始,暫時忘掉我們拍的是一部科幻巨著,要用一個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來做這件事。”
截至2月3日,該劇CCTV-8最高直播關注度為1.95%。熱搜話題#三體贏麻了#閱讀次數(shù)已突破4.2億,討論量達2.3萬。“觀劇群體呈現(xiàn)出年輕化、高學歷的特征,比我們一開始的預期要年輕一些,說明科幻在年輕群體中的吸引力非常高。”騰訊在線視頻平臺運營部電視劇IP運營中心負責人孫宏志表示。
《三體》熱讓平臺堅定了未來對科幻內(nèi)容的持續(xù)開發(fā)。據(jù)記者不完全統(tǒng)計,接下來各平臺還有接近10部科幻劇將會上線,包括《群星》《時間深淵》《球狀閃電》《愛的元宇宙》《仿生人間》等。廣電總局數(shù)據(jù)顯示,2022年1~10月,全國拍攝制作電視劇備案公示數(shù)量為398部,其中當代科幻題材備案8部,占比約2%。
2023年,第81屆世界科幻大會將在成都舉行,這是首次在國內(nèi)舉辦,“我們一定會見到新一代科幻作品的誕生”。
科幻劇《三體》海報 受訪者供圖
劇集《三體》創(chuàng)作:謹慎又小心翼翼
收官之際,《三體》豆瓣評分依然保持在8.1分。這個分數(shù),讓每天都在關注反饋的主創(chuàng)團隊長舒一口氣。
“這個IP確實太特殊了,跟我們以往經(jīng)歷過的知名IP改編都不一樣。”汪悍賢坦言,高起點、高期待往往意味著高壓力。回憶起自己最開始接到《三體》項目時的感受,汪悍賢說:“完全是一臉懵的狀態(tài),不知道該怎么去改編、實現(xiàn)它,經(jīng)歷了長時間的迷茫和摸索,壓力是巨大的。”
他用小心翼翼和謹慎來形容劇集《三體》的創(chuàng)作。在長達7年的籌備期,光是確定開發(fā)思路和方向就占據(jù)了很長時間。
“最早在探索怎樣讓《三體》第一部的故事更淺顯易懂,用更符合影視規(guī)律的方式創(chuàng)作,怎樣把故事精髓更好地展現(xiàn),前期的過程比較波折。”汪悍賢回憶。
漫長的四年劇本創(chuàng)作后,2019年,《三體》最終確定了回歸原著敘事方式的方向。事實證明,這樣的選擇最大程度贏得了原著粉的肯定。但盛贊之下,也有聲音認為,劇集就像《三體》讀書會。但汪悍賢表示,還原原著并不是“摳書”式改編,或者對著書照翻,很多原著中一閃而過的話,要通過影視化改編,更具象地表達出來,這是改編中最關鍵的地方。
主創(chuàng)團隊最擔憂的,是對“三體”游戲部分的呈現(xiàn)和還原,這也是目前粉絲們關注、討論最多的內(nèi)容。作為《三體》中最大的難點之一,在經(jīng)歷市場檢驗之前,誰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汪悍賢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在決定用動作捕捉+面部捕捉+CG動畫的方式做游戲部分時,就預判到它的難度和工作量會很大,但在實際落地時仍遠超想象。在以往其他項目中經(jīng)過幾次討論就能作出的決策,在這個項目中,每作一步?jīng)Q策,都需要反復論證和試驗。
“為了加強游戲感,讓觀眾覺得更有趣,我們有意把它往更像3D游戲的方向呈現(xiàn)。”汪悍賢說,《三體》游戲部分全部時長在100多分鐘,相當于一部動畫電影的長度,用了兩到三年的后期時間才完成了所有游戲部分的制作。
在播到第七集,游戲場面第一次呈現(xiàn)后,看到觀眾幾乎一片叫好,汪悍賢的預期得到了市場印證。“可能因為觀眾在傳統(tǒng)電視劇中,很少看到用這樣的方式去呈現(xiàn)游戲場面。”
《三體》導演楊磊:深思熟慮后毛遂自薦
做《三體》,總導演楊磊直言興奮和激動更多一些。
“這是我的性格決定的。在接《三體》之前,我會先想好到底能不能干,想清楚后就一門心思開始干了。”楊磊坦言,從第一天決定要干這件事一直到播出,都保持著那種興奮。
在將近四年的時間里,楊磊“連做夢的時候”都在想明天怎么辦。因為他知道,這種高強度工作,中間會有很多坑坑洼洼的事情,也會摔跤,也會迷茫。“如果不激動不興奮,靠著悶頭把這事做下來的信念,很難走下去。”
成為《三體》的導演,源于楊磊深思熟慮后的毛遂自薦。
幾年前,當《三體》總制片人白一驄找到楊磊拍《三體》時,又懵又激動,是楊磊的第一反應。“能拍《三體》挺讓我興奮的,但我當時也沒有立刻答應,我跟白一驄說讓我回去先想想。”楊磊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
作為《三體》粉絲,楊磊從2006年連載時就開始追《三體》,對他而言,《三體》不僅是一部科幻小說,它更是對自己的價值觀產(chǎn)生過深刻的撼動。
楊磊的哥們、《三體》視覺導演陸貝珂比他還激動。在得知有可能要拍《三體》時,他對楊磊說:“我們的生命能跟《三體》重合一次,此生無憾。”
陸貝珂是個老科幻迷。他在1999年從做特效開始進入影視行業(yè),2008年開了特效公司,一直在積累特效相關的經(jīng)驗。早在2007年,他就和楊磊聊起過《三體》。直到2019年真的有機會拍《三體》,他認為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并且第一部沒有那么大的技術困難,把握好重點,有可能在有限的資源內(nèi),通過技術能力做出來。”
當晚,陸貝珂一宿沒睡,第二天他給楊磊寫了一封2萬多字的信,勸說楊磊必須要接《三體》,并用自己的思路解讀了一遍小說以及要做這件事情的原因。楊磊也在思考,他用兩天時間重讀了小說,在腦海中推演每場戲的場景。當想得七七八八了,覺得有七成把握時,他對陸貝珂說:“行,咱就干。”
“我給平臺寫了一封自薦信,說讓我干吧,我一定要干這個事,并告訴平臺我不是一拍腦門的沖動,是認真思考過的。”楊磊回憶。
那個時候,平臺方面也正在選擇合適的主創(chuàng)團隊,用了差不多兩年時間將業(yè)內(nèi)知名的導演、新銳導演等都問過一遍。不過,面對《三體》項目,絕大部分人懷著敬畏之心。最終,楊磊的積極主動讓平臺負責人認為:“選定楊導是個非常滿意的結(jié)果,而貝導(陸貝珂)算是國內(nèi)最適合做《三體》視覺方面的人之一。他們兩個搭檔組合,有趣又完美。”
回憶這段往事,楊磊直言,平臺的支持是“全力以赴地配合”。“第一步是資金要求,做這樣一個項目,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平臺也跟我們一起,邊走邊探索;其次這部劇的工作體量太大,周期太長,比如前三個月只剪了一集。對于平臺而言,一大筆錢投進去后,他們就是無限的信任。”
科幻劇不賣弄科幻:使用現(xiàn)實主義手法
《三體》創(chuàng)作初期,所有主創(chuàng)就定下了基調(diào):要用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拍科幻劇。
“這確實是一部站在人類科幻巔峰上的作品,我們創(chuàng)作時真的非常小心翼翼和謹慎。”汪悍賢表示。
說起來容易,可對于《三體》這樣一部宏大的史詩小說而言,拍不好便是罵聲一片。在開拍前的籌備階段,70多個人在線上反復開會,僅是推敲細節(jié)、一場戲一場戲反復地讀劇本,就花了差不多一年時間。
《三體》中充斥著大量科學問題,涉及粒子對撞、天文、納米技術等,團隊在前三個月的籌備期,多次與科學家研討學習,把小說中所有科學部分的內(nèi)容先讀懂,再考慮怎么拍。之后的攝影會,團隊又用了三個月時間開會,一場戲一場戲地講燈光;后期分鏡頭,比如古箏行動,實拍前團隊做了一段30分鐘左右的動畫片,從畫分鏡、到動態(tài)預演到配樂,這個工期又耗費三四個月……楊磊回憶,一整年的時間,他們幾乎每天都在會議、探景、做方案的過程中度過。
據(jù)汪悍賢介紹,2019年,在劇本創(chuàng)作4年后,《三體》確定回歸原著敘事方式的方向,之后經(jīng)歷了疫情,直到2020年7月正式開機拍攝,2020年底殺青。此后,后期制作周期又接近兩年。
科幻劇不同于以往拍過的生活劇、諜戰(zhàn)劇,作品設定越多,需要前期準備的東西就越多。在開會的第一天,楊磊就跟團隊強調(diào):“現(xiàn)在開始,暫時忘掉我們拍的是一部科幻巨著,要用一個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來做這件事。
原因很直接,《三體》是中國的科幻。“它不是西方的賽博朋克或者新浪潮等,而是一個很中國的故事。拍《三體》第一件事不是去想流派,想特效,而是要讓中國的觀眾相信,相信的基礎在于我們先要把中國感受代入進來。”
劇集前幾集,用大量篇幅描述了2007年的北京到底是什么樣子,例如通過廣播,觀眾能聽到2008年奧運會的籌備過程,舉國歡慶,笑容洋溢在走過的路人臉上。“我希望空氣里面彌漫著各種各樣現(xiàn)實的感覺,讓觀眾覺得這是一部‘好真’的片子。”楊磊記得,第一次在公司放映《三體》,得到的評價就是“好真”。“但一步步看下去能發(fā)現(xiàn),‘真實’中蘊藏著各種各樣神秘的東西。”
隨著劇情發(fā)展,《三體》逐漸揭開除了現(xiàn)實外的科幻元素,讓觀眾進入那個真實年代的科幻世界。這正如團隊最開始確定的:不要賣弄地放大“科幻”兩個字,要讓觀眾相信。就連《三體》中的動畫部分,楊磊都確保了3D效果一定是2007年可以實現(xiàn)的。陸貝珂稱:“中國電視劇之前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級別的長篇高寫實動畫。作為電視劇來說,算是達到了一定的完成級別,當然也有不少遺憾的地方。”
作為享譽世界的一部科幻作品,《三體》原著能量和粉絲量足夠大,團隊確定,把小說中的內(nèi)容、情節(jié)、世界觀、價值觀,以最保鮮的狀態(tài),傳遞給觀眾就已經(jīng)足夠。原著中涉及到二次解讀或一些需要增加影視感受的內(nèi)容,在劇集拍攝中再稍作調(diào)整。
關于演員的選擇,要求也非常直接:以現(xiàn)實主義為基礎。張魯一外表的“粗獷”,王子文、李小冉的“清冷”,都讓導演覺得他們就是小說中的汪淼、葉文潔(青年)、申玉菲。
《三體》只是起點:科幻劇將成流行
《三體》開播后不久,春節(jié)期間,科幻巨作電影《流浪地球2》于院線上映,國內(nèi)科幻熱達到新高度。
騰訊在線視頻平臺運營部電視劇IP運營中心負責人孫宏志透露,從后臺監(jiān)測看到,科幻季的相關內(nèi)容跟之前相比,成倍數(shù)增加。《三體》調(diào)動了觀眾對科幻內(nèi)容尤其是中國科幻內(nèi)容的觀看和期待。
《三體》只是一個起點,多方努力的真實意圖在于,讓科幻受眾實現(xiàn)從小說向影視內(nèi)容、再到大眾圈層的破圈,形成真正的全民科幻熱潮。從孫宏志披露的數(shù)據(jù)可知,《三體》高活躍度的觀眾中,男性比例比女性比例略多出2%。
“我們一開始就明確,受眾就是核心書粉,通過核心書粉再往外圍科幻迷、高知群體和更多電視劇觀眾擴散?!度w》覆蓋受眾年齡相對來說比較全面,但是略呈現(xiàn)出年輕化、高學歷的特征,比我們一開始的預期(受眾)要年輕一些,說明科幻在年輕群體中的吸引力還是非常高的。”孫宏志表示。
作為中國科幻文學的里程碑之作,小說《三體》三部曲在誕生后的16年期間,實現(xiàn)了全球2900萬冊的銷量成績。雖然觀眾在2022年才見到《三體》的影視化,但IP影響力不容小覷,比如還沒出場的“羅輯”,僅一個背影便引發(fā)用戶的熱烈討論。
用戶的參與熱情讓騰訊視頻意識到,《三體》絕對是值得長線運營的一大IP。未來,平臺不僅會對整體項目的開發(fā)做前置營銷,把觀眾關心的一些話題,包括籌備的進程、下一部的角色陣容、開機殺青等重要時間節(jié)點持續(xù)地釋放出來,還會在劇集完結(jié)之后,持續(xù)放出未公開的花絮、紀錄片等深度解讀內(nèi)容,長線運營這個IP。
孫宏志表示,未來還將有后續(xù)兩部的開發(fā)周期。“圍繞《三體》,我們還會做一些衍生品、知識付費等相關IP衍生內(nèi)容,在長線運營中給用戶更多的消費選擇。這個開發(fā)難度還是非常大的。未來還有很長時間的開發(fā)周期,我們要持續(xù)保持這個熱度,這是我們要持續(xù)進行長線運營的重要原因。”
每經(jīng)記者不完全統(tǒng)計,接下來,各平臺還有接近10部科幻劇將會上線,包括《群星》《時間深淵》《球狀閃電》《愛的元宇宙》《仿生人間》等,各平臺都在部署相應的動作?!度w》的開發(fā)過程困難重重,但《三體》熱讓平臺堅定了未來對科幻內(nèi)容的持續(xù)開發(fā),《三體》的口碑也化為經(jīng)驗,讓平臺對后續(xù)開發(fā)有所啟發(fā),比如要遵循原著的核心、適度改編,更符合劇集的受眾預期等。
“除了硬核科幻內(nèi)容外,‘科幻+’也是平臺未來的一個突破方向,很多劇集中增加科幻元素等看點,能讓劇集充滿想象力和可看度。我們希望隨著國內(nèi)影視工業(yè)化的日益成熟,能夠不斷帶動國內(nèi)的科幻劇集水平,讓科幻劇成為未來比較大的一個核心品類。”孫宏志說。
2023年,第81屆世界科幻大會將在成都舉行,這是首次在國內(nèi)舉辦,“我們也有希望見到新一代科幻作品的誕生”。
西方語境中,科幻有諸如蒸汽朋克、末日廢土、太空歌劇一系的流派,提到他們,觀眾會瞬間想到“特效”。但楊磊希望,未來說到中國科幻,“作品傳遞的是我們特有的中國故事、中國價值觀體系”,這才能在科幻題材領域擁有我們的文化自信。這也是主創(chuàng)團隊決定從現(xiàn)實主義思路去拍科幻故事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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