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 2016-04-24 16:57:46
背靠車床,一身工裝。凝神專一,技進乎道。任何一個工業(yè)時代的故事中,都少不了工匠的身影。中國制造邁向2025,大國呼喚工匠精神。
原標題:解碼“工匠精神”:也許還要有點“偏執(zhí)”
背靠車床,一身工裝。凝神專一,技進乎道。
任何一個工業(yè)時代的故事中,都少不了工匠的身影。
中國制造邁向2025,大國呼喚工匠精神。
“五一”勞動節(jié)前夕,新華社記者為您講述幾個工匠的故事。他們精于工,匠于心,品于行。
“法寶”是刀
2015年11月2日,施品芳早早起床,換上干凈的工裝,匆匆吃過早飯,便出門上班。這一天,首架國產大型客機C919在上海正式下線。
然而,施品芳當天另有任務,沒能到現(xiàn)場看一眼。“我非常想去看看第一架大飛機是什么樣,畢竟每天和它身上的零件打交道。”施品芳說。那一天,對他來說就像一位父親送女兒出閣。
如今,C919客機進入測試階段,遇到的新問題、急問題,需要有經驗的工匠“救火”。施品芳的工作臺,是一個零件從設計圖紙變成實物最快的地方。
2016年4月8日早上9時,施品芳接到一份工藝指令單,上面標著一個大大“急”字。這個“急”字意味著:在有限時間內,任務必須完成。
這次的“急活兒”是制作C919客機上的氣密試驗接頭。這個接頭用于傳送液體和氣體,對密封性和表面光潔度要求極高,接口的精度要達到百分之一毫米,相當于頭發(fā)絲的六分之一。由于構件較為復雜,市場上根本買不到,數(shù)控機床短時間內也很難做出來。
在施品芳眼中,制作這樣一個零件的難度只能算“中等”。過去7年中,很多任務“看上去都無法完成”。但施品芳總有辦法完成。
同事們都喊他“老法師”,施品芳說“法寶”在他的工具箱里。打開他的工具箱,幾十把大大小小的刀具密密麻麻,一字排開。刀頭處都經過精細雕琢,或角度不同,或彎度有異。
“識貨的看刀子。我當學徒時,先磨了3個月刀。”在半平方米的工作臺上,施品芳跟著師傅學習車、磨、銑、刨、鏜等各個工序。工作臺上,火花每天都要閃耀將近8個小時……
施品芳退休后已經被返聘2年。除了應對“急難險重”任務,他最迫切的任務就是帶徒弟。
30年來,施品芳所在車間經歷了兩次人才流失,一次是“運十”下馬,一次是“麥道飛機”停產。
“當時廠里效益不好,女兒考上了美術學院,費用很高,我也曾想過離開。”施品芳說,“人都走了,如果要再造飛機怎么辦?我最后還是選擇留下。”
2002年國產新支線飛機ARJ21-700項目上馬,這群老工匠終于有了盼頭。2008年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成立,國產大型客機C919項目上線,他們離中國國產大飛機的夢想越來越近。
偶爾,施品芳也會去上海飛機制造廠看看那架老“運十”,飛機前那塊寫著“永不放棄”的石碑足以喚醒至今難忘的記憶:1971年4月,他第一次穿上工作服,開始追逐飛機夢。
今天,施品芳的6名“隔代弟子”已有2人能夠獨當一面了。
“我就是喜歡這個行當,我對飛機有感情!只要身體允許,我就會站在這里。”施品芳說。
“不走捷徑,就是捷徑”
2011年,當裴先鋒站上第41屆世界技能大賽領獎臺時,中國技術工人的名字寫入了職業(yè)技能“奧林匹克”的史冊。
焊接項目銀牌,屬于當時21歲的裴先鋒。
技校畢業(yè)后,裴先鋒進入中國石油天然氣第一建設公司第三工程處313工程隊,第一個工地就是當時熱火朝天的中國石油慶陽石化300萬噸/年煉油工程搬遷改造現(xiàn)場。
經常要在2毫米厚的鋼板上作業(yè),還要不斷調整焊接電流,這要求裴先鋒對焊接電流控制極為精確,不能有1安培的偏差。更難的是無論環(huán)境如何變化,焊槍都不能抖,哪怕有一點點偏差,都不能形成完美的焊接狀態(tài)。
“那時候焊道成形總是不好,我整個人像著魔一樣,白天干,晚上想,查找相關資料,在白紙上設計焊道的形狀、劃焊條的方法。”漸漸地,他對每一個技術細節(jié)了如指掌。
“焊接是臂力、蹲姿、呼吸、耐力的完美配合,這需要長時間的學習,不斷犯錯,不斷改進。只有駕馭了鐵液,才能焊接出完美的內部結構、最佳的外觀。”
在完成我國西南地區(qū)第一個特大型石油化工項目——四川煉化一體化基地施工建設后,裴先鋒奔赴約旦,跟隨海外項目隊將中國工藝帶到世界舞臺。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電焊工人,要做的就是把每一次焊接都做到最好,不走捷徑,就是我繼續(xù)成長的捷徑。”獲獎后,裴先鋒一直堅持這么評價自己。
“越智能,‘工匠精神’越重要”
5年前,董狀第一次在現(xiàn)實里看到機器人:科幻電影中恣意游走的機器人在現(xiàn)實里卻躡手躡腳,可以避讓障礙,但移動并不精確,甚至還需借助人工幫助。
“我心里有一個超級英雄夢,想把伴隨我長大的虛擬影像的機器人帶到現(xiàn)實中。”2011年,28歲的董狀辭去軟件工程師工作,進入沈陽新松機器人公司服務機器人事業(yè)部。
“如果不能精確移動,機器人就只能稱為機器。”董狀認為,可以通過激光傳感器為機器人裝上“眼睛”,讓機器人識別環(huán)境,在大腦中建立地圖,進而精確移動。
當時,這類技術在國內尚屬空白。入職伊始,董狀就啟動了國際頂尖技術——SLAM激光導航技術研發(fā)。過程中,機器人無法建立地圖,運用合理算法也會“迷路”;一兩個月的反復試驗后,因為移動不夠理想而推倒重來……那段時間,董狀和團隊約定,取消周六休息,每周二、四、六固定加班3小時。
此后3年,董狀團隊更換了100多種算法,進行了上千次試驗,最終,機器人的感知度和“學習能力”從無到有,不斷提高。2014年,技術壁壘成功突破。
隨之而來的關卡是安裝。“為了確保傳感器的準確性,傳感器上不能出現(xiàn)劃痕、指紋和靜電,稍有瑕疵,就意味著傳感器直接報廢。”
董狀說,研發(fā)靠智力,裝配靠手藝,非??简灱记珊湍托?。為確保傳感器發(fā)揮效能,又不在行走時受殼身顛簸影響,“傳感器與殼體要靠近而不貼合,經過數(shù)百次調整傳感器位置和角度,幾十次拆裝調整機器人外殼,才將誤差控制在一毫米以內。”
如今,董狀團隊已有上千名“機器人孩子”。在餐飲店、酒店大廳和銀行網點,服務機器人在任意面積空間中建立地圖,自由行走,每隔100毫秒與地圖做一次“通話”,及時避碰障礙物,定位精度達到3至5厘米,遠高于國際上這一領域普通的5至10厘米。
“理論上5厘米的誤差已經很小了,但要服務機器人融入大眾生活,還需要更加精確,我們將繼續(xù)研發(fā)機器人的視覺、觸覺、力覺等功能,賦予機器人更多人性。”董狀說。
“‘傳幫帶’是匠人必須要走的一段路”
19歲那年,戴天方進入中國航天科工集團三院239廠,成為最早接觸數(shù)控機床的少數(shù)幾個人之一。僅僅4年時間,他就通過自學練就了異形薄壁加工、非圓截面艙體加工的絕活,被同事們稱作“戴一刀”。
“戴氏刀法”真正成名是在2012年初。某重要型號產品為保證飛行姿態(tài),要求其外部數(shù)米長、形似圓筒的金屬蒙皮輕薄光滑。這件幾十平方米大小的大型異形艙完全展開后有一輛中型卡車大小,要求3.5毫米厚度,精度誤差在0.01毫米以內,難度不亞于在等比例的A4紙上繡花。
要達到這個精度,需要在金屬薄壁上布下100多個測量點,邊測量、邊調整、邊加工。而這個數(shù)米長的金屬異形件遠遠超出廠里最大工作臺的控制范圍,加上金屬外皮薄,在固定過程中很容易發(fā)生變形。
這讓有著20多年加工經驗的戴天方也有些束手無策。一天,戴天方腦中忽然閃過玩擊鼓傳花的一幕。一個全新的加工定位方法出現(xiàn)在他腦中:改變過去以工件一端作為唯一基準點的測量方法,在加工過程中,以上一個操作點為基準點,測量出下一個加工點,依次傳遞,直到所有點完成精度指標。
編寫了100多組程序,換了100多次定位,用完了800多公斤鋼鐵材料,換了幾十把刀具……在經過11天不間斷加工,戴天方和他的工友們完成了國內該類構件的首次試制。
“我就像跑了一場高水平的400米跑,一直在高速沖刺。”戴天方說。交工那天,他熱淚盈眶。
今年是戴天方與機床打交道的第26個年頭,他經手的金屬件已過萬件,親歷了我們國家近年武器裝備的研制、定型、批產的循環(huán)。“每逢閱兵,看到自己參與的作品經過天安門廣場,我就覺得值了!”戴天方說。
“手藝人一生就是學習、積累、再傳授。”他說,“傳幫帶”是匠人最后要走的一段路。
戴天方當年入廠學徒不久就覺得操作已經很流暢了,有點“飄飄然”,結果在加工一件貴重產品時將封閉的蒙皮銑漏。但師傅沒有責備他,而在分析完差錯原因后,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前幾天,戴天方的徒弟小劉出現(xiàn)操作失誤,戴天方做出了與師傅當年同樣的選擇。
解碼工匠精神,既有賴于重拾傳統(tǒng),也有賴于銳意創(chuàng)新。
“一個擁有工匠精神、推崇工匠精神的國家和民族,必然會少一些浮躁,多一些純粹;少一些投機取巧,多一些腳踏實地;少一些急功近利,多一些專注持久;少一些粗制濫造,多一些優(yōu)品精品。”工業(yè)和信息化部工業(yè)文化發(fā)展中心主任羅民說。(記者王龍、賈遠琨、史林靜、王瑩、魯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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