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恩澤：歐佩克風光不再 原因有四

◎蔡恩澤

11月27日，歐佩克近些年最重要的一次會議召開，市場關注焦點在于歐佩克內部能否就減產達成一致。國際社會對此并不樂觀，紛紛懷疑歐佩克油價話語權今不如昔，走過54年歷程的歐佩克，其權威性正江河日下。

1960年9月10日宣告成立的歐佩克，其宗旨是協調和統一各成員國的石油政策，并確定以最適宜的手段維護其各自和共同的利益。這個組織盡管在初創(chuàng)的日子里嚷嚷了一陣，但一直沒有達到它的主要政治目標——由石油輸出國維護其支配資源的“主權”。西方各國政府也并不拿它當回事。

可是到了1970年代中期，隨著中東石油危機的加劇，歐佩克成為國際上的頭號奇觀。它不僅能有效地影響國際石油價格，更是一個具有相當政治影響力的國際組織，成為國際石油市場上叱咤風云的角色。

全世界齊刷刷地關注著它的會議，它的每一個戲劇動作、盛況和騷動。歐佩克打一個噴嚏，全球石油市場勢必產生劇烈波動。難怪歐佩克的一位前秘書長回顧當年時，把1974年到1978年說成是“歐佩克的黃金時代”。

但黃金也有蒙塵的時候。到了新世紀，特別是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石油價格一飛沖天，一漲再漲。而今年夏天至今，國際石油價格已經從高位下跌了約30%。作為調節(jié)石油產量以平抑石油價格的功能性組織，歐佩克愈來愈力不從心。

風光許久的歐佩克，眼下其影響力緣何下降呢？

首先，美國對石油價格的“主導”作用越來越強。作為全球最大經濟體和第一大原油消費國，其經濟和貨幣政策對世界能源市場有重要影響。自金融危機以來弱勢美元持續(xù)貶值，成為導致以美元計價的油價上漲的重要因素之一。美國是世界上負債最多的國家，美國政府可能通過釋放通脹變相地違約，通過美元貶值來 “賴債”，通過加大貿易順差來剝削債權國的債權收益。這一切手段勢必變相地推高石油等大宗商品價格，而把歐佩克“晾”在一邊。目前，在美國頁巖油氣大繁榮的狀況下，即使歐佩克產油國作出減產決定，美國減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其次，來自非歐佩克成員國的壓力。俄羅斯等非歐佩克成員國對歐佩克的前途構成一定的威脅。俄羅斯將原油的日產量一再提高，與歐佩克唱對臺戲。俄羅斯把石油作為同歐洲國家和世界石油消費大國打交道的重要籌碼。近來，歐美制裁俄羅斯，俄羅斯卻用龐大的石油資源反制裁，令歐盟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墨西哥等石油輸出國也在不斷刷新日產量。世界石油市場正走向多元化，并非歐佩克所壟斷得了。

再次，華爾街大銀行操縱大宗商品價格。美國參議院11月19日發(fā)布一份調查報告，詳細揭露高盛、摩根士丹利和摩根大通等華爾街大銀行“深度介入”實物大宗商品交易的內幕。這些大型銀行既從事大宗商品金融交易，又大量持有、倉儲實物商品，以此操縱市場。這份長達396頁的報告披露，高盛和摩根大通等投資銀行控制了包括石油、鋁和煤礦在內的大量大宗商品，在市場上影響重大，甚至能夠操縱價格，并得到市場內部信息供自己的交易員使用。它們私下進行鈾買賣、開采煤礦、建立金屬存儲倉庫、操縱石油和天然氣管道，并積累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鋁和銅。顯然，石油作為價值儲藏手段的身份，其價格高低目前主要是受投資力量的驅動，石油已成華爾街冒險家們投機的樂園。在氣壯如牛的華爾街大銀行面前，歐佩克顯得十分矮小，因為這些石油輸出國的命運無不與華爾街大銀行息息相關。在華爾街大銀行“唱空”之下，歐佩克眼睜睜看著石油價格一路下跌。

此外，歐佩克內部分化嚴重。由于歐佩克現有的12個成員國各懷心思，原油生產成本、對原油出口依賴程度及減產的接受程度不同，勢必會導致此次部長級會議產生更多的分歧與阻力，使減產面臨更大壓力。委內瑞拉和厄瓜多爾希望通過減產保證油價處于相對高位。而部分海灣國家的減產意愿卻并不強烈，甚至有意通過降價來繼續(xù)擴大原油出口量，以維持各自在國際市場上所占份額。值得關注的是，上月國際油價大跌的幕后推手是歐佩克最大的產油國沙特阿拉伯。正常情況下，沙特應當與其他石油生產國一起削減產量以支撐油價，但沙特卻在10月初宣布下調對所有地區(qū)的11月原油售價。之后，伊拉克、科威特也遙相呼應，先后降價，積極參與價格戰(zhàn)。沙特曾表示能夠接受一年之內原油價格維持在70至80美元價位，這意味著雖然目前油價已 “跌跌不休”，但并未觸及沙特等一些產油國的心理價位底線，沙特等國正好可以利用這一時機擴大自己石油出口，搶占市場地盤。

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今天，歐佩克國家已經不可能采取類似政治性動作操縱油價。歐佩克內部盡管有伊朗、委內瑞拉這樣的國家與美國對抗，但絕大多數成員都與西方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和經濟聯系，甚至仰其鼻息，需要美元輸血。

雖然今天已與《石油風云》寫作的時代背景有所區(qū)別，特別是互聯網技術的應用對世界經濟的沖擊產生顛覆性的作用，國際社會對低碳經濟的呼喚也日趨高漲，新能源相繼粉墨登場，歐佩克呼風喚雨的時代似乎要終結。

但石油還是這個世紀的主要燃料，是傳統工業(yè)的血液。鑒于歐佩克的原油產量仍占世界總產量的40%左右，其原油生產政策仍對國際市場油價有相當的影響。估計非歐佩克成員國的石油只夠再支持20年，而歐佩克成員國的石油儲量則可以再支持80年。即便是美國產油量的井噴促使油價猛跌，但這一趨勢的可持續(xù)性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圍內。作為代表石油輸出國集體意志的歐佩克，仍可倚重石油的世紀而大有作為。

歐佩克必須更新觀念，樹立歐佩克成員國與石油消費國雙贏意識，才能重拾輝煌，牢牢掌握油價話語權。

（作者為晶蘇傳媒首席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