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人該出來道歉？

         證券時報2008年06月27日報道

　　當上證指數從去年10月中旬的6124點跌到最近的2700點時，深度套牢的投資者追悔莫及。近日，國金證券的首席經濟學家金巖石先生勇敢地站出來，為當初追隨他指向8000點至今還沒有拋股票的投資者公開道歉。這位近年來活躍在中國資本市場的海歸學者的此番舉動著實令人欽佩，當然也許能得到他的“粉絲”的諒解，我更欣賞他敢于承擔責任的精神。

　　然而，還有多少學者應該站出來道歉呢？去年當上證指數沖上6000點、平均市盈率高達七八十倍時，滿懷激情地高喊“8000點指日可待”者絕對不止金巖石先生一人，叫喊“15000點不是天方夜譚”者大有人在，那一陣“大躍進”式的聲音此起彼伏，即使個別最謹慎的學者也指出“股市進入慢牛”，而且直到最近還在稱“慢牛行情”。“市”到如今還說是慢牛，只能權當“皇帝新衣中國股市版”。

　　毋庸置疑，自去年下半年以來，我國資本市場外部環(huán)境開始發(fā)生變化：國內CPI不斷走高，宏觀調控力度加大，從緊貨幣政策不斷加碼；國際金融市場動蕩，油價糧價不斷攀高，各國首腦忙上忙下。面對這些復雜多變和不確定因素增加的國內國際形勢，仍然高看國內股市的學者們幾乎異口同聲：通貨膨脹是結構性，提高存款準備金率和加息不是針對股市的，次貸危機對中國影響不大，云云。金巖石的道歉顯示他開始正視資本市場外部環(huán)境的現實，而一些學者似乎還不承認這個現實，把股市一路下跌的原因歸結為政府不救市，挾不明白股市下跌真正原因的投資者以令政府出來救市。先是要求下調印花稅，結果政府調了，股市只興奮了一下，仍然沒有救起來；后又要求出臺措施限制“大小非”解禁，管理層也順應了民意，結果還是沒有救起來?，F在又開出諸如出臺更嚴厲措施限制“大小非”解禁、暫停新股發(fā)行、建立平準基金等五花八門藥方?？傊?，感覺學者們這些日子為游說救市很累，令人同情。

　　記得前些年，一位叫福格爾的國際著名經濟學家在北京作了個“預測21世紀的人口壽命”的主題演講，他極樂觀地展望到2010年，人的預期壽命都將超過100歲，讓活著的人既興奮又愉快。當然，他說的這等好事是有代價和條件的，那就是必須迎接在退休和保健方面的挑戰(zhàn)。福格爾還說，預測人類未來的壽命是一種藝術，而不是一種科學。我們知道，科學與藝術的區(qū)別在于精確和模糊，所以有哲人說：科學是我們的，藝術是我的。福格爾的話無疑在暗示，在一些領域，經濟學家對兩個或兩個以上變量關系的預測是具有相當模糊性和猜測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預測股市也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科學，因為影響股市的變量又豈止兩個。如果當初學者們和投資者也把預測股市看作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科學，那么當初股市就不會那么瘋狂，接著后來股市下跌也許不這么慘烈，投資者損失少些，學者們也不必內疚，也不用道歉，也不用那么累死累活地開那么多藥方，我等也不用多此一舉地同情大家了。

　　哈耶克反對授予經濟學家諾貝爾獎，其理由是：容易誘使青年人趕經濟學時髦，從而產生誤導；容易助長經濟學家的狂妄自大心理，認為無所不能。他認為，和物理學家不同，經濟學家會影響到社會許多人。因此，哈耶克鄭重其事主張，每一位立志成為經濟學家者必須宣誓，承諾對自己專業(yè)以外的一些議題保持沉默。我無法預測泱泱大國何時有人能拿諾貝爾經濟學獎，從“哈耶克法則”來看，近年來中國似乎很少有青年人立志成為經濟學家，也無意拿諾貝爾經濟學獎，大家都耐不住寂寞，都喜歡到股市里來指指點點，怪不得前些年香港經濟學家張五常很不客氣地說“內地算得上經濟學家者不超過五人”。為了謹慎起見，我也在本文里沒有管大家叫經濟學家或資本市場專家，即使“疑似”經濟學家或“疑似”專家，我統(tǒng)統(tǒng)稱呼“學者”，因為新中國資本市場的歷史太短了，還是個“新興加轉軌”市場，大家還需要學習探索，稱“家”容易助長大家狂妄自大心理。

　　雖然現在中國很少看出有立志成為經濟學家、立志拿諾貝爾經濟學獎者，但不防礙學者們趕時髦，不防礙助長他們狂妄自大的心理，一些指點經濟和股市的學者經常是一副無所不能“舍我其誰”的樣子。正如哈耶克所說，他們影響到社會上許多人，產生了誤導。去年物價上漲、經濟增長過快時，他們說是結構性的，影響和誤導政府，只采取“雙防”措施，而今物價形勢嚴峻不得不“堅決抑制物價上漲”。去年以來從緊貨幣政策工具不斷加碼，他們說不是針對股市的，從而誤導普通投資者。去年12月，有位學者居然說，由于從緊貨幣政策是針對通脹，意味著對股市是寬松的政策，對股市是利好。可憐的普通投資者，被一次次洗腦，還自編自唱《死了都不賣》。

　　誠然，一些被稱為場外學者（被指與股票市場無利害關系者）在去年熱火朝天時提出“泡沫論”，善意提醒投資者防范風險，管理層也開展大規(guī)模的投資者教育活動。但這種良好的愿望被聲勢浩大的場內學者（被指股票市場有利害關系者）的聲音淹沒了。唱多唱空兩派也曾經鬧得不可開交，場外學者指責場內學者浸淫股市，弄得很不愉快。古人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究竟誰浸淫股市，是個難得扯清的事情。

　　寫到這里，我無意也不指望已經誤導投資者并造成重大損失的學者們出來公開道歉，第一個出來道歉是新聞，接下來的道歉也不是新聞了，對投資者來說意義也不大。不過，可以以此為鑒，今后再預測股市時注意考慮影響股市變量因素，向投資者聲明你的預測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科學，更不要綁架投資者要挾政府救市，那樣做至少是不厚道的。至于投資者，今后聽學者的觀點，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千萬別在一棵樹上吊死。須知，學者是人不是神（據稱，一位教授在一次論壇上，臺上大談股市，走下臺卻急忙問別人自己的股票該不該賣）。須知，對證券分析師之類的股市“黑嘴”，可以指望監(jiān)管部門管，對于其他的“黑嘴”，就別指望監(jiān)管部門去管，更需要考驗投資者的判斷力了。

　　最后我要說的是，其實政府正在做最大的救市工作，那就是治理通貨膨脹。現在通脹已經成為全球性的問題，各國都下“猛藥”治理。當前咱們國家經濟的頭號敵人是通脹，國家正在下大力氣治理它。作為大國公民應該以積極心態(tài)，要像支持抗震救災那樣，眾志成城支持國家治理通脹。只要通脹得到有效治理，經濟走上又好又快的健康發(fā)展軌道，股市一定會好起來的。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