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碎玉樹川渝商人盤算回家創(chuàng)業(yè)

每經(jīng)記者  涂勁軍  發(fā)自玉樹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地震，夏美霞心中的夢想原本應該是可以在今年年底實現(xiàn)的。但在4月16日上午記者見到她時，她卻和丈夫苦苦地守在一片廢墟上，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慮和不安。這并非是因為自家有人傷亡，而是因為夫婦倆開的一家飯館在地震中垮塌，這頓時讓他們失去了收入的來源，也讓他們對未來生活充滿了不盡的迷茫。采訪過程中，夏美霞不斷自言自語，“怎么才能夠還上借來開店的那幾萬元賬啊?！?br/>
        盡管在玉樹縣結(jié)古鎮(zhèn)最繁華街區(qū)的城建大樓開下飯館，自己也當上了老板，但更準確地說，夏美霞其實是一個來自四川的農(nóng)民。在玉樹這個集結(jié)著大量川渝籍貫人士的地區(qū)，她和很多人一樣，經(jīng)歷了從最初的艱辛打工到最后開店期待致富的經(jīng)歷。但隨著地震的到來，瞬間破碎的不僅僅只有建筑，更有著許許多多他們曾經(jīng)的奮斗以及那些致富的夢想。

夢圓與夢碎

        位于青海、四川、西藏三省區(qū)交界處的玉樹，盡管僻處青藏高原一角，卻因盛產(chǎn)蟲草而不斷吸引著各路商人瘋狂淘金。在蟲草經(jīng)濟的刺激下，商業(yè)的味道蔓延到玉樹各個角落?！暗接駱浯蚬とァ币渤蔀猷徑乃拇ㄖ貞c等地農(nóng)村居民選擇外出打工的一個選擇。田勇強和夏美霞正是這樣的一對夫婦，在外漂泊多年后，他們追隨哥哥姐姐，在玉樹開始了自己的夢想。

        “當年就是想著到玉樹掙點錢，現(xiàn)在卻什么都沒有了，你說該怎么辦？”4月16日，站在自家餐館的廢墟上，夏美霞一籌莫展，不住地向《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詢問：“政府會不會給我們補助？”

        夏美霞告訴記者，前些年自己和丈夫還沒有結(jié)婚時都在義烏漂泊打工，后來因為哥哥姐姐都在玉樹做生意，兩人便在幾年前雙雙追隨哥哥姐姐到了此地。

        經(jīng)歷一番周折，他們先是找了一些零工來做，然后在2004年開始在玉樹街頭擺地毯做起了小生意，并利用在義烏比較熟悉的渠道，購進了一些計算器、手表等不起眼的東西，用一個塑料薄膜鋪在地上，就開始吆喝著兜售?！吧夂懿缓米?，但我們都克服下來了?！毕拿老颊f，在那些年頭，一年只能存下幾千元錢，兩個人完全靠著省吃儉用才挺過了艱苦的日子。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里轉(zhuǎn)著淚花。

        擺了4年地攤之后，田勇強和夏美霞在2008年開始嘗試開餐館。由于沒有多少錢，兩個人并沒有選擇最繁華的路段，而是選在一個街角里賣早餐。但是因為經(jīng)營得好，兩年下來，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漸漸有了明顯的改善。

        夏美霞說，除了當?shù)鼐用瘢駱涞耐鈦碚咧杏泻芏喽紒碜运拇ê椭貞c。自己餐館找的大師傅也是重慶人，所以對四川和重慶人的口味很熟悉，并以此贏得了很多的顧客。

        “但此時我們發(fā)現(xiàn)生意要做大還是要選更好的地段，其實開餐館最好的地方還是要算城中心的城建大樓?！毕拿老挤Q，城建大樓集中了大量的川菜館和百貨商鋪，而且在旁邊還有一個農(nóng)貿(mào)市場，樓上還有旅館，所以每天到這里的四川人特別多。

        為了讓生意更上一層樓，2010年1月1日，在積蓄了一定的資金后，夫妻倆一起在城建大樓租下了一個門市，為此不光花費了兩人幾乎所有的積蓄，夏美霞還向自己的哥哥借了5萬元。她透露，僅僅是門面轉(zhuǎn)讓費就花了88888元。同時，房租也達到了4700元/月，這幾乎接近玉樹房租最高價。

        城建大樓的生意果然比先前的好多了，夏美霞和田勇強兩人也越來越勤奮地經(jīng)營著。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剛開始不久，在4月14日玉樹發(fā)生7.1級地震之后，曾經(jīng)最火暴的商業(yè)中心頃刻坍塌。一直在廢墟上守候著的夏美霞稱，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雖然有幸揀回了生命，但她所有的夢想都一下子全化作了泡影。

生死逃離

        夏美霞原本是一個安徽人，多年來與四川人和重慶人相處，讓她如今已能操著一口流利的四川話。能夠和丈夫一起在青藏高原奮斗打拼出一份小小的家業(yè)，證明了這個不到30歲的女人的堅毅，而正是因為這份堅毅，她在這場地震中也躲過了災難。

        按照夏美霞的回憶，4月14日當天早晨5點多，玉樹發(fā)生了一起小規(guī)模的地震，當時和丈夫在床上被搖醒之后，以為有小偷，還下意識地看了下表，時間是5點40分。因為沒有看見小偷，于是兩人就繼續(xù)睡著了。到了6點多的時候，兩人才起床做包子，準備為顧客提供早餐。

        “原本以為又一個平靜的一天開始了，沒有想到馬上就迎來了災難?！毕拿老颊f，當時自己還在廚房里，丈夫正在靠門口的地方收拾顧客留下的碗筷?！巴蝗?，地板震動了一下，就像一艘船在水上搖，整個房屋接著開始震動?！痹?jīng)對汶川地震有著特別了解的夏美霞立即意識到地震來了。

        “快跑，地震了！”夏美霞大聲對丈夫喊了一聲。緊接著，丈夫一閃就沖出了大門。而與此同時，夏美霞貓下身子往餐桌下一鉆。頃刻間，整個房屋就坍塌了下來。夏美霞描述稱，當時整個水泥塊掉下來，壓在桌子上，并很快向自己擠壓過來，但到最后剛好給自己留出了一點空間。

        逃出房屋的田勇強目睹了整個城建大樓的坍塌。他告訴記者，在自己跑出去的一瞬間，背后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轉(zhuǎn)身一看，不過3秒鐘左右大樓全塌了。厚厚的煙塵彌漫開來，田勇強已經(jīng)看不清楚幾米遠的地方。帶著濃重的哭音，他開始大聲呼喊著老婆的名字。

        意識到還有余震的危險，夏美霞也在廢墟里大聲地叫著丈夫的名字，使勁地喊叫著讓他快走，不要救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夏美霞心里想的是千萬不能讓丈夫也丟了性命，因為家里還有老人孩子要養(yǎng)，現(xiàn)在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必須至少活下來一個。

        聽到老婆的喊話，田勇強哭泣著跑開，想著趕緊去找救援人員，但當時的玉樹一片混亂，哪里能找救援人員呢？而就在丈夫離開的時候，夏美霞也嘗試著自救，在忍受最初的煎熬之后，等到濃厚的灰塵漸漸變淡，夏美霞在黑暗中發(fā)現(xiàn)了一絲亮光，于是在桌子下拼命地往外撥開石頭，最后竟然奇跡般地從里面爬了出來。

        找救援人員未果的丈夫回到廢墟前，吃驚地發(fā)現(xiàn)老婆站在自己面前，兩人頓時相擁而泣。隨后，兩人趕緊跑到玉樹牦牛廣場暫避，并開始聯(lián)系哥哥姐姐，最終與他們安全會合。

商業(yè)中心的悲劇

        城建大樓曾經(jīng)成就了玉樹商業(yè)中心的地位，而地震造成的坍塌卻也帶給這里前所未有的悲劇。從地震的驚魂中很快回過神來的夏美霞回到餐館的廢墟上，發(fā)現(xiàn)遭遇滅頂之災并非只有他們一家，整座大樓全沒了。

        根據(jù)4月15日的數(shù)據(jù)，當天一天就從大樓的廢墟中挖出了14具尸體，截至昨日（19日），由于挖掘仍在進行之中，記者還無法準確獲悉最終的死亡數(shù)據(jù)。但是一個可信的粗略數(shù)據(jù)是，找個城建大樓作為商業(yè)中心，原本共有4層樓，底樓全是商鋪，有賣百貨的，有開餐館的，也有開理發(fā)店的；而在樓上的3層，有生意火暴的旅館以及民房。4月16日上午，來自四川遂寧的袁子英站在廢墟上不住地哀嘆，該有多少四川人在這里遭遇災禍?。克嬖V《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這個城建大樓是玉樹最繁華的商業(yè)中心，凡是從外地來的人多數(shù)都要在這里購物或者吃飯。

        同樣在廢墟旁的，還有17歲的藏族少女成林卓瑪，此時正有好心的人們往她的手里不斷地塞上10元、20元。在這場地震中，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在城建大樓里遇難了。

        成林卓瑪目前在玉樹民族一中讀初二，眼下只有15歲的妹妹是唯一的親人。她的同學告訴記者，他們原本都是德格縣的人，因為要在玉樹做生意，全家都遷移過來了。而現(xiàn)在父母和哥哥在自家的店里遇難了，原本富足的生活一下子面臨巨大的困難，更重要的是，地震后成林卓瑪還可能會失學，她告訴記者，作為家中的長女和妹妹唯一的親人，自己必須擔負起養(yǎng)活妹妹和供養(yǎng)她讀書的責任。

離開還是留下？

        對在當?shù)亟?jīng)商或者打工的人們來說，地震除了造成失去親人的痛苦外，還打破了許多人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夢想。他們中的許多人因為經(jīng)濟來源的喪失，讓整個家庭經(jīng)濟陷入絕境。

        夏美霞站在廢墟上，總是逢人便問，政府的補助會怎樣？尤其在接受采訪時更是反復托記者看看能否幫忙問問會有多少補助，因為他們不知道怎么來償還多達5萬元的債款。

        在救助尚無法明確之時，從四川、重慶等地的生意人能夠選擇的是靜靜地等待或者打道回府。昨日（19日），夏美霞夫婦兩人乘坐上了回老家的汽車。他們向記者發(fā)來短信說：“我們想休息幾天，平靜下心情，把這次地震當作老天對我們的考驗，但我們會堅強地活下去?！?br/>
        而玉樹當?shù)刂慕ㄖ绦艿氯A卻是選擇留下來的商人的代表。他在告訴《每日經(jīng)濟新聞》記者，自己是四川邛崍人，22年前就來到玉樹做起了副食生意，在積蓄了一定的資金后于2000年前后開始搞建筑，也算做得比較成功。但如今在地震之后，他修建的一座安居房主體結(jié)構(gòu)全部垮塌了，導致經(jīng)濟損失幾十萬元?，F(xiàn)在他已經(jīng)把手下120名員工中的90名送回四川。

        據(jù)青海省抗震救災指揮部發(fā)布的消息，截至19日上午8時，玉樹地震已經(jīng)導致了1944人死亡。而據(jù)熊德華透露，他們與其他的包工頭也做了一個統(tǒng)計，截至18日，已經(jīng)統(tǒng)計到至少有140名四川人在地震中遇難。

        面對如此巨大的災難，熊德華稱還是會繼續(xù)留下來，因為自己在這里已經(jīng)有22年了，有廣泛的人脈，所以還會繼續(xù)自己的事業(yè)。

        不過，對于更多外地來玉樹經(jīng)商或者打工的人們來說，地震卻成了摧毀他們夢想的利器。四川遂寧人柴文學告訴記者，自己也是一個小包工頭，在玉樹發(fā)展多年，但地震卻讓自己和帶來的民工就差一點就被埋在廢墟里。他稱，如果自己或者其他民工傷亡，都會讓自己家庭陷入困境。為此，他已經(jīng)決定要把帶來的28個民工全部帶回去。

市場恢復  玉樹街頭火腿腸不漲價

每經(jīng)記者  涂勁軍  發(fā)自玉樹

        經(jīng)過全國各地救援者多方救援，玉樹街頭的市場從19日開始全面恢復運營。不論是在新建路還是勝利路，當?shù)氐拿癖妼淖约疑啼亸U墟中挖掘出來的商品擺上地攤，向當?shù)孛癖姸凳刍鹜饶c、紅酒、飲料等商品。盡管災區(qū)物資緊缺，但是這些商品價格均和震前一樣。

        市場的恢復得益于生活設施的修繕。在這次地震中，玉樹州的自來水廠受損不是特別嚴重，經(jīng)過工作人員幾天的全力搶修，到18日已基本恢復正常。當?shù)鼐用窀嬖V記者，整個扎曲河穿過結(jié)古鎮(zhèn)，給地方帶來了豐富的地下水，很多的大院、廠礦及居民區(qū)內(nèi)都有水井，可以就地取水。

        除了基礎(chǔ)設施逐漸恢復外，玉樹的一些鋪面也開始逐漸恢復運營。在新建路，當?shù)刈鍪卟松獾膹埓河寻崖裨趶U墟下的蔬菜挖了出來，經(jīng)過清洗后又擺上了貨架。他告訴記者，地震發(fā)生時他剛好新進了500多斤蔬菜，全部被埋在了廢墟下，經(jīng)過解放軍官兵幾天的挖掘，發(fā)現(xiàn)這些蔬菜損毀并不嚴重?！拔野褖娜~子摘掉，又洗了洗拿出來還能買，便宜點處理完算了，然后我打算回河南老家?！?br/>
        在新建路數(shù)公里長的街頭，記者還看到有30~40個小攤點在賣日常類的生活用品，如火腿腸、餅干、飲料等。一個名叫孫瑜的小伙子稱，地震前他花1萬元進了不少貨，現(xiàn)在挖出能賣的價值不到500元。不過他表示自己不會在這個時候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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