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醇汽車試點推廣9年：加注站仍靠補貼生存，已有多家企業(yè)放棄研發(fā)

每經記者 段思瑤    每經編輯 孫磊 孫志成    

提起加注槍插入車輛油箱口穩(wěn)定位置，扣緊加注槍扳機，鎖定尾部扣環(huán)，油箱滿后將加注槍擺回原位。這一套近乎行云流水的動作，向峰（化名）每天要重復上百次。

西安北三環(huán)外的一處甲醇加注站，是向峰每天工作的地方。遠遠看過去，這里與普通加油站的外觀并無不同。但如果走近看，就能發(fā)現這里除了汽、柴油加油機，還有兩臺四槍M100甲醇加注機，上面醒目的標注著“M100甲醇燃料”。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段思瑤 攝

據向峰介紹，這兩臺甲醇加注機主要是為西安市最近兩年相繼投入運營的甲醇出租車加注甲醇，每天能夠滿足大約500輛甲醇車的加注量。

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6月，西安甲醇汽車的推廣數量超過1萬輛，甲醇加注站超過45個。西安甲醇汽車發(fā)展的同時，日前生態(tài)環(huán)境部也正式打開了甲醇汽車公告申報端口，將其納入國家汽車工業(yè)統(tǒng)一管理范疇。

但新風口來臨之時，甲醇汽車的發(fā)展并不盡如人意。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發(fā)現，甲醇汽車試點推廣9年，目前仍然以陜西、山西、貴州等試點省市推廣為主，并未走向全國市場，甚至有企業(yè)已經放棄了對該類車型的研發(fā)。

機遇與困境之下，甲醇汽車究竟有沒有未來？

加注站仍靠補貼生存

“現在1L甲醇國家補貼0.6元，售賣單價是2.5元/L，這個價格是統(tǒng)一的。”據向峰透露，如果不靠補貼，甲醇加注站就會賠錢，即便是現在靠著補貼，也是剛剛達到盈虧平衡，若扣除人力等成本，實際上還是處于虧損狀態(tài)。

向峰坦言，自己所在的甲醇加注站本來是一家加油站，當時之所以增加這兩臺甲醇加注機，除了有補貼，還有一個原因是投資成本低。記者了解到，甲醇燃料加注站類似于汽、柴油加注站，可以采取燃料的集中式加注，因而只需要在現有的汽、柴油加油站上，添建一個抗甲醇材料的加甲醇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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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段思瑤 攝

“新建甲醇加注站的成本約在100萬~300萬元之間。相比之下，由加油站改建而來的甲醇加注站成本更低，大概需要50萬元左右?！鄙轿髂臣状技幼⒄窘洜I商告訴記者，目前山西省對現有加油站通過技術改造增加甲醇燃料加注功能的項目還會給予技改支持。

不只是甲醇加注站，購買和銷售甲醇汽車也同樣享受補貼。西安市相關文件顯示，對列入國家《車輛生產企業(yè)與產品》公告目錄，在西安區(qū)域購買、登記注冊和使用的甲醇汽車給予補助，重卡每輛補助1萬元，乘用車每輛補助5000元。同時，賦予甲醇汽車不受相關限行措施的限制，允許在西安市內公交專用道行駛，停車2小時以內免費等特權。

山西省相關部門出臺的《加快推進甲醇汽車產業(yè)發(fā)展和全省域推廣應用的實施方案》中也提出，對省內企業(yè)取得國家《道路機動車輛生產企業(yè)及產品公告》，并實現終端銷售的甲醇汽車，參考甲醇汽車營銷補助標準，省級財政給予一次性購置補貼，補貼期限為2020年1月1日至2022年2月31日。

尷尬的“路人甲”身份

多地賣力補貼推廣甲醇汽車，是看中了其低排放的環(huán)保屬性。有實驗數據表明，同樣里程下甲醇汽車比傳統(tǒng)燃油車排放量少近20%。即便如此，甲醇汽車仍然像個“路人甲”。

由于甲醇產能分布與我國煤炭的地域分布有著較強的關聯性，所以目前甲醇汽車的推廣只限于山西、陜西、貴州、甘肅等煤炭資源條件較好的區(qū)域。

事實上，從2012年起，國家層面曾出臺文件推動甲醇汽車的試點，比如工信部先后在山西、上海、陜西、貴州、甘肅5省市的10個城市開展甲醇汽車試點工作。隨后，工信部等八部委在2019年提出重點在山西、陜西、貴州、甘肅等資源稟賦條件較好且具有甲醇汽車運行經驗的地區(qū)，加快M100甲醇汽車的應用。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一位汽車行業(yè)分析師認為：“像山西等地的煤炭產能存在過?，F象，甲醇汽車可以有效地消化這部分過剩產能，所以在部分富煤地區(qū)推廣甲醇汽車可以帶動當地煤炭延長產業(yè)鏈，促進能源化工產業(yè)的發(fā)展?！?/span>

不過，推廣區(qū)域的限定，讓甲醇汽車在全國其他市場難有可復制性?！皡^(qū)域性推廣會使甲醇汽車的發(fā)展受到限制，進而阻礙甲醇汽車在全國市場的大規(guī)模推廣?！比珖擞密囀袌鲂畔⒙撓瘯貢L崔東樹認為，考慮到目前甲醇汽車的實際市場需求并不強，所以在特定的區(qū)域推廣相對更容易。

從目前的數據來看，甲醇汽車的推廣體量并不大。以甲醇汽車推廣數量較高的吉利汽車為例。在工信部甲醇汽車試點項目中，吉利投入的甲醇汽車在試點總數中占比近九成。但截至目前，吉利甲醇乘用車規(guī)?；\行數量僅為2.7萬輛。

西安多家吉利汽車4S店銷售人員告訴記者：“帝豪甲醇車型只是面向出租車公司銷售，并不會對個人用戶銷售。”

已有多家企業(yè)放棄甲醇汽車研發(fā)

雖然甲醇汽車仍面臨頗多難題，但自從甲醇汽車在試點城市推廣后，這股“甲醇熱”就此起彼伏。

在資本市場，甲醇概念股成為投資者追捧的對象。受甲醇汽車被納入國家汽車工業(yè)統(tǒng)一管理消息刺激，甲醇概念股在9月16日集體上漲。如，金牛化工（600722.SH）、瀘天化（000912.SZ）、兗州煤業(yè)（600188.SH）、陽煤化工（600691.SH）收盤漲停，昊華能源（601101.SH）、新奧股份（600803.SH）等跟漲。

全聯車商投資管理（北京）有限公司總裁曹鶴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當前甲醇汽車行業(yè)仍處于產業(yè)化早期階段，短期市場更多是情緒炒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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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狂熱背后，近年來包括濰柴動力、一汽解放、宇通客車、陜重汽、吉利汽車等車企也相繼宣布進行甲醇汽車相關技術的研發(fā)。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企業(yè)已經放棄對甲醇汽車相關技術和產品的研發(fā)，或者只是將甲醇汽車作為一項技術研究。

“公司曾經在2015年左右進行過甲醇重卡相關技術和產品的研發(fā)，但目前已經放棄了?！币晃魂冎仄麅炔咳藛T告訴記者。同樣，一位國內發(fā)動機企業(yè)的工作人員也向記者透露，甲醇汽車不是該公司的發(fā)展重點，目前只是在做一些前瞻性的技術研發(fā)。

在上述陜重汽內部人員看來：“雖然政策對甲醇汽車一直在扶持，但很多企業(yè)對甲醇汽車的前景仍抱有疑慮，認為其不是未來汽車發(fā)展的主流方向。另外，目前一些與甲醇汽車相關的技術還不能實現商業(yè)化落地?！?/span>

一位商用車企業(yè)的技術人員也向記者坦言：“甲醇汽車實際在用戶端的體驗效果并不好，由于甲醇存在腐蝕性、低溫啟動性差的缺點，用戶反應需要經常更換噴油嘴。另外由于甲醇熱值遠低于汽油，限制了車輛的運營范圍。所以，甲醇汽車想要發(fā)展壯大，不僅僅是依靠政策扶持，更要靠市場競爭力。”

甲醇汽車路在何方？

一邊是政策“東風”頻頻吹來，一邊是企業(yè)的不斷放棄，甲醇汽車正陷入“叫好不叫座”的困境。

吉利控股集團董事長李書福認為：“當前，我國甲醇燃料和甲醇汽車的規(guī)模化應用推廣工作不夠快，主要因為大家對甲醇燃料抱有疑慮，政策支持不足，特別是對甲醇燃料性質的認識不夠科學、客觀?！?/span>

據記者了解，目前已經推廣使用的甲醇汽車加注的是M100甲醇燃料。雖然早期有過M100甲醇汽車是否排放過量醛類的爭論，后經相關實驗檢測顯示醛類排放量為0.8毫克/千米，而常規(guī)汽油車醛類的排放量為3~4毫克/千米。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當前，全球減碳行動勢在必行，汽車產業(yè)向新能源轉型也已成為行業(yè)共識。據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研究測算，2030年實現道路交通碳達峰，意味著我國汽車電動化滲透率不低于30%、總保有量超過8000萬輛，但對比我國已超3億輛的汽車保有量來說，降碳作用相對有限。這意味著，在純電動技術路線之外，汽車產業(yè)需要氫燃料、甲醇等多元化的動力技術路線。

“與傳統(tǒng)的甲醇汽車不同，目前甲醇燃料電池技術很受關注?！鄙鲜錾逃密嚻髽I(yè)的技術人員告訴記者，甲醇汽車是指以甲醇為驅動燃料的汽車產品，而甲醇燃料電池汽車則是靠電力驅動，其中備受追捧的一種是甲醇重整制氫技術，即在車輛上配備甲醇重整器替代儲氫罐裝置，將甲醇和水的混合液被轉化為富氫重整氣，作為電池發(fā)電原料，進而支持車輛運行。

去年8月，愛馳汽車曾宣布甲醇重整制氫燃料電池動力系統(tǒng)工廠落地山西高平市，建成后可實現年產8萬臺套甲醇制氫燃料電池動力系統(tǒng)。盯上這一新賽道的還有海馬汽車，公司董秘在今年7月回答投資者提問時表示：“公司氫能汽車正在研發(fā)過程中，不排除甲醇制氫研究路線?！?/span>

不過，在上述商用車企業(yè)的技術人員看來：“甲醇重整制氫燃料電池不可避免會產生二氧化碳排放，只能算是一種過渡技術。所以無論從技術研發(fā)、基礎配套等層面，還是從市場化運作的程度來看，甲醇技術路線仍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span>

記者|段思瑤?編輯|孫磊?孫志成?杜恒峰

校對|盧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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