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拯救“秦川”？（上）

毫無疑問，秦川機床是陜西工業(yè)的一個縮影。

當年搞“三線建設”，廠子從上海遷來寶雞，名聲一度顯赫，時下則頗為失落。

秦川掌門人的故事也很精彩，過往54年間，幾度新舊交替，這中間有老紅軍、工程師，也出過道德楷模，又或貪污犯……

最近，這家老牌省屬國企迎來新舵手，嚴鑒鉑兼任其董事長。

嚴的另一重身份是法士特集團董事長，后者同樣是坐落寶雞的省屬國企，但與秦川機床不同的是，法士特多年來風生水起。

由一人掌舵兩家省屬國企，在陜西實屬罕見。

似乎可以看出，于國企改革不斷深入的當下，陜西國資委打算譜寫一部不一樣的故事……

01

與陜汽集團、寶鈦集團等類似，從寶雞起步的秦川機床，也是“三線建設”帶給陜西的一件“重器”。

早期的寶雞，憑借便利的交通，工業(yè)基礎在省內一度僅次于省會西安。

上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初，“三線建設”將寶雞這座西北工業(yè)重鎮(zhèn)，更是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秦川機床與寶雞的淵源，也由此展開。

1965年，上海機床廠三車間搬遷建廠，在寶雞市姜譚路原寶雞電焊廠址上，新建起一座精密磨床基地，定名秦川機床廠。

彼時，秦川機床的業(yè)內地位頗高，領導班子須由國家部委第一機械工業(yè)部任命。

首任廠長是傅忠耀。上任之初，他的任務是繁重的。

原寶雞電焊廠的地界上，當初只有一棟四層樓房，臨時電源也需要從寶雞電廠拉線。

但匯聚于此的年輕人，飽含建設熱情。他們以廠為家、以廠為榮，加班加點無怨言，一心想著把活干好……

待到1971年，秦川機床向陜西省機械工業(yè)局申報，在職員工2456人，年產機床522臺，液壓部件30592套。

相比內遷時從上海帶來的職工，此時的人員規(guī)模已增長4倍有余。

而后，適逢改革開放“轉軌變型”，老紅軍陳澤奇接棒傅忠耀，開始了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

除組建銷售科、實施經濟責任制，將大批商品推向市場，新品研發(fā)上也不斷創(chuàng)新，陸續(xù)推出磨齒機等受歡迎的新產品。

其中，針對員工“放權讓利”，推行生產與效益、報酬與獎金掛鉤的機制，極大調動了員工的積極性。

資料顯示，當時職工人均獎金為4.82元。那個年代，這已是每月的工資之外，一筆令人欣慰的獎金。

發(fā)展蒸蒸日上，秦川機床快速躋身為行業(yè)龍頭，產品供不應求，聲名遠播。

在這樣的國企工作，工人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許多老職工退休后，由兒子和女兒接班。哪位年輕人處對象，一提在秦川機床工作，往往能加分不少……

02

然而，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80年代中期起，不少國企出現(xiàn)經營不善，虧損倒閉者不在少數。秦川機床亦難幸免，連年虧損之下成為“爛攤子”。

彼時，秦川人“揚帆起航”的愿望，都被寄托在新任領導身上。

1984年，趙賢哲履新秦川機床第三任廠長。

在此之前的6年，趙賢哲已歷任秦川機床宣傳科科長、車間主任、分廠廠長、黨支部書記等職務，是企業(yè)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人才。

自己人熟知情況好辦事，趙賢哲規(guī)劃的“大干一場”很快就得到了附和。在其帶領下，秦川機床動作迅猛。

先是推出了一系列的塑料機械產品，結束了“吊死在磨齒機”上的僵化局面。

此后，突出數控機電一體化業(yè)務，向國家支柱工業(yè)靠攏和出口產品，主動跳出了低水平重復生產的怪圈……

延續(xù)著這種大開大合、動作迅猛的產品開發(fā)思路，秦川機床很快煥發(fā)第二春。

1989年，全國市場大面積疲軟，當別家工廠庫存和資金壓死的情況下，秦川機床還在實行“貨到付款”，更有甚者，拿著匯票開著卡車來秦嶺腳下排隊提貨。

趙對此曾表示：“別怨太陽偏心，要自己挪挪位置從陰坡走向陽坡。

1994年，秦川機床被國務院確定為全國100家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試點企業(yè)之一。一年后，秦川機床改制為國有獨資的秦川機床集團有限公司，趙賢哲也從廠長變成了集團董事長。

受益于企業(yè)經濟效益的改善，趙的榮耀光環(huán)接踵而來。其先后被評為優(yōu)秀企業(yè)家、陜西省勞動模范，享受國務院津貼……

公司有錢，手中有權，作為大功臣的趙賢哲，私欲亦悄然膨脹。

1998年，通過重組上市，秦川機床成為機床行業(yè)最早的幾家上市公司之一。擔憂退休換屆何去何從的趙，在撈取“黑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檢察機關查明，1996年至2003年，趙賢哲利用職務之便，將國有公司股市收益款240萬元私自截留侵吞，挪用單位公款55萬元，向配股承銷商索取賄賂30萬元。

2007年12月，西安市中院終審以貪污罪、受賄罪、挪用公款罪，判處趙賢哲有期徒刑十八年。

趙賢哲及其含淚寫下的悔罪書《對金錢和權力的崇拜和渴望害了我》，而今成了反腐教育的案例和素材。

賢哲不在，晚節(jié)不保。

03

唏噓過后，日子還得往前走。

2001年，年僅39歲的龍興元突出重圍，成為秦川機床新任董事長。

有別于前幾任掌舵者，龍興元在學識方面更勝一籌。

擁有西安交通大學工程碩士學位的龍興元，后經省委綜合考評，被擇優(yōu)選拔進入陜西省經濟管理研究班學習，并公派美國學習、深造。

雖為知識分子，其人卻很強硬。

他曾對媒體表示，起初并不想接任秦川機床，“在那種特定時期，要想做成事，就必須有做成事的條件。”

因對公司狀況極為了解，龍興元向省政府提出掌管秦川機床的必要條件：高度集權及領導班子的成員，必須經由其提名才能擔任。

坐上秦川機床的頭把交椅后，龍興元通過“債轉股”實現(xiàn)了投資主體多元化。盤子越做越大，步子也邁得大了起來。

2003年，秦川機床僅用195萬美金，成功控股了美國聯(lián)合工業(yè)公司60%的股權，一舉實現(xiàn)了跨國經營。此后，又陸續(xù)與德國博世力士樂機床公司建立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

區(qū)域重組、跨國并購和對外技術合作，一系列花樣操作，讓這個國有、三線、夕陽企業(yè)與成功企業(yè)家的故事，流傳開來。

秦川機床擅長資本運作的表現(xiàn)，不止于此。

2014年，秦川集團更是成為陜西第一家整體上市的國企，成為陜西新一輪國企改革中的標桿企業(yè)。

好評的另一邊，則是不時有職工在網上爆料，龍興元如何利用職權“蠶食”秦川機床，讓一個原本興旺發(fā)達的龍頭企業(yè)落魄到負債累累，前景渺茫……

寶雞本地人尤其樂于將秦川機床，與當地發(fā)展起來的另一家省屬國企法士特進行對比。

當地的一個說法是，當年法士特營收2億時，秦川機床已經20億規(guī)模。如今，法士特營收達到200億，秦川機床還是20億。

當然，有一個誤差需要糾正——近幾年秦川機床的營收大約徘徊30億元上下。

但是最近五年的凈利潤卻下滑嚴重。盈利時，盈余不足兩千萬；虧損時，則動輒巨虧2億多……

乏力的業(yè)績下，一家大型省屬國企，股價早已低于5元，總市值尚不足30億。

秦川機床，路在何方？

面對如此困局，作為主管部門的陜西省國資委顯然坐不住。于是，陜西國資界一場罕見的人事調動，開始了。

作為龍興元接任者的嚴鑒鉑，是怎樣的人物？背后又有怎樣的考量？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