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 2013-05-02 15:51:07
“我的雙手摸過的iphone加起來可以蓋一棟二層樓房了,可我拿到手的工資卻買不起一間房子用的磚!”李想說。
新華網鄭州5月2日電(記者雙瑞、黃小希、周竟)“覺得生活沒希望了,不知道往哪里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富士康車間流水線上工作了2年的26歲工人李想(化名),輕輕把頭調轉向窗口,眼神疲倦又迷惘,臉上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滄桑感。
李想自稱“久經考驗的二代農民工”,從18歲中專畢業(yè)踏入社會至今,他的夢想從來不曾改變:“有一份能夠成家養(yǎng)家的工作,買房、結婚、生子,讓母親不再為我操勞。”
渴望成家立業(yè)是人之常情,但在他身上卻變得十分遙遠。
每天,數以萬計的蘋果手機從李想和他的工友手里生產出來,流向世界各地的消費者,其中相當一部分是熱衷新鮮事物的年輕人,同樣年輕的李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的雙手摸過的iphone加起來可以蓋一棟二層樓房了,可我拿到手的工資卻買不起一間房子用的磚!”李想說,自己沒有學歷、沒有技術,每天重復同樣簡單而機械的動作,“青春一去不返,誰能告訴我未來在哪里?”
李想出生于河南信陽農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和他都相信,上學讀書或者學得一技之長會是農村孩子的好出路。后來,他考上一所中專院校,學習鉗工專業(yè)。老師說,鉗工專業(yè)在市場上很熱門,畢業(yè)了工作好找掙錢又多。
很快,四處碰壁的李想就感覺受到了愚弄。他發(fā)現,勞務市場上最常見的招工類型是普工,換言之對技術能力不做要求,他幾乎找不到專業(yè)對口的工作。為了糊口,他只好輾轉于南方沿海城市的各類中小型加工企業(yè),做一些“看一眼就會”的工作,薪資自然低微,每月1000多元,他基本攢不下錢。
幾年的打工經歷讓李想隱約意識到,繁華的大城市并不屬于自己,他開始希望回歸故土。2011年初,富士康鄭州園區(qū)招工,作為全球500強企業(yè),而且離老家不遠,它使李想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不過,李想富士康生涯的第一站并不是鄭州園區(qū),而是以培訓的名義在煙臺廠區(qū)工作10個月。當時他負責產品烤漆環(huán)節(jié),其實只是站在流水線支架前,往上掛原件,從早上7點半干到下午6點半,一天11個小時站立重復這一個動作。他腳后跟的繭,離開煙臺廠區(qū)一年后都沒有蛻,收入卻始終在2000元左右徘徊。
他的微博詳細記錄了進入富士康以來的狀態(tài),經常“加班到精神恍惚”,有時“離崗如廁,太累太困,竟在廁所睡著”,有時抱怨“連續(xù)7個月工資不到兩千了”,很多次還流露出辭職的念頭,說“最近回家種田的念頭特別強烈”。
“來富士康有些時日了,抗拒、憤怒、無奈、忍受、嘗試融入……就這么一直走到現在。突然發(fā)現自己的意志被逐漸消磨殆盡,對夢想和生活也不做設想,甚至說服自己‘生命不過如此’。”2012年底,李想從流水線工人晉升為全技員,處于這個企業(yè)多達13級的權力結構體系的第二層,但他并沒有感到多少喜悅。除了繼續(xù)晉升的重重困難,生活依舊是上下班睡覺,城市里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與周圍許多工友不同,李想喜歡讀書,尤其喜歡魯迅的雜文。他能指出某家出版社的《魯迅雜文全集》缺了哪篇文章,他也常在微博上引用魯迅名言,自己的文字也帶有魯迅式的犀利冷峻。他說,魯迅的思想可以讓他在混沌的現實生活中保持清醒。
“我沒學歷也沒技術,對外面的情況不了解,離開這兒又能干什么呢?”李想說,很多次下定決心拋棄目前的工作,卻又被現實打退。機械重復的流水線工作不能帶給他任何技能上的提升,走出去并沒有絲毫競爭力。
其實,他真正夢想的工作是勞工NGO。“我們這些創(chuàng)造價值的人并沒有公平地享受到成果。”多年的打工生涯讓他意識到,農民工群體很需要社會的認同和幫助。在他看來,維護勞工權益比他從事過的任何工作都更有價值。
“夢想不敢想太遠,眼前最大的愿望還是掙錢結婚生子,讓母親放心。”不久前,李想終于借錢在老家的縣城付了房子的首付,他說感覺壓力更大了,但總算有了盼頭。他希望能給未來的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而不是步自己后塵成為“三代農民工”。
長期研究中國勞動市場的學者、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市場經濟研究所所長樊明說,與第一代農民工相比,許多年輕人不再滿足于為回歸鄉(xiāng)土積累財富,而是有著在城市落地生根、獲得有尊嚴生活的強烈愿望,政府和社會應為他們的夢想提供實現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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