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光遠：拿什么拯救溫州？

馬光遠（經濟學家）

    種種跡象表明，在出現90多個中小企業(yè)主“跑路”、有企業(yè)主因無法償債而跳樓之后，防止溫州中小企業(yè)倒閉和民間借貸崩盤的重任落到了官方的手中。對于溫州的民間借貸，聽之任之，讓其自生自滅，恐怕風險波及到實體經濟。但是，對于溫州因高利貸引發(fā)的老板跑路、企業(yè)倒閉等種種困境，國家是否需要去救，該不該救，這的確是一個值得去深思的話題。

    反對救助者認為，溫州目前面臨的民間借貸崩盤的風險，完全是咎由自取。其一，在炒作之風盛行之下，溫州的民間借貸利率最高達令人瞠目結舌的180%，從常理而言，這無疑是賭博，既然是賭博，就沒有必要拿納稅人的錢去救一幫賭徒；其二，民間借貸的資金大部分流向了房地產。導致全國房價高燒不退的原因之一，就是溫州的炒房團的炒作，在房地產調控嚴厲的情況下，如果去救助這些利用高利貸的炒房客，缺乏說服力；其三，即使有一部分民間借貸流入了中小企業(yè)，但很多中小企業(yè)現在也不做實業(yè)，他們利用高利貸的目的是以錢生錢，玩危險的財富傳銷游戲；其四，媒體多次報道，溫州民間借貸資金中，八成以上的人為當地公務員，這些人通過一定的關系，讓銀行的資金流入了民間借貸市場，擾亂當地金融秩序，如果成立救助基金救他們，無疑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毫無疑問，諸如此類的質疑，絕非沒有任何道理。筆者也一直強調，對于那些利用民間借貸不搞實業(yè)，而是搞房地產投資等中小企業(yè)、資金鏈斷裂的資金提供者，的確沒有任何理由去救他們。特別是那些高利貸的提供者，不僅不能去救，還應該去規(guī)范和打擊。今天溫州民間借貸的風險之所以倍增，和民間借貸的高利貸化以及投資炒作之風不無關系。因此，對于溫州的民間借貸面臨的風險，無論是國家層面，還是溫州地方，都應該對此有清醒的認識。如果在高利貸崩盤的情況下，拿銀行的錢去救，這是對老百姓不負責。

    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溫州民間借貸之所以盛行，以及中小企業(yè)紛紛遠離實業(yè)，實屬環(huán)境使然。目前溫州面臨的困局，既有長期的金融體制方面的制度性殘缺，也有金融資源配置的制度性失衡，更有投機浮躁之風導致的實業(yè)萎靡。我國一些學者已經多次證明，就金融供給而言，國有部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約為40%，貸款卻占金融機構貸款總量的80%；非國有部門的經濟增長貢獻率約為60%，其貸款卻只占正規(guī)金融機構貸款總量的不到20%。以溫州市為例，中小企業(yè)能夠從銀行等主流金融機構獲得貸款的比例只有10%左右，80%以上依靠民間借貸生存，這就是麥金農所言的“金融抑制”的結果。

    這種長期的“金融抑制”，一方面導致中小企業(yè)融資困難，另一方面助漲投機炒作之風。今年民間借貸之所有異常瘋狂，一些利率高達180%以上，概因炒作所致。通過高利率的民間借貸獲得的資金，要么拿去炒房，要么拿去炒礦。即使有流入中小企業(yè)，在利率奇高的情況下，是不可能通過做實業(yè)賺回來的。中小企業(yè)將獲得的民間借貸資金再次高利貸出去，以錢炒錢，成倍放大了風險，民間借貸逐漸與實業(yè)無關，而成了真正的擊鼓傳花的賭博。如果說“金融抑制”是滋生高利貸的土壤的話，中小企業(yè)產業(yè)空心化和投資炒作無疑成了隨時可能爆炸的地雷。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民間借貸的提供者，還是利用民間借貸資金的中小企業(yè)，都是體制的受害者。因此，本次所謂的救助，最關鍵的不是去救那些炒房者，不是去救那些放高利貸者，而是藉此機會，推動民間借貸的合法化以及國家對中小企業(yè)長期性的扶持政策的出臺，最好的救助是讓民間金融合法化，并且出臺一攬子的扶持中小企業(yè)發(fā)展的政策。

    就民間借貸的合法化而言，在我國金融機構總體仍然處于短缺狀態(tài)的情況下，應該下決心將民間借貸納入主流的金融體系，成為我國企業(yè)資金的合法供應者；就實體經濟而言，中小企業(yè)之所以告別實業(yè)，乃是因房地產為代表的炒作泡沫導致大量資金流向虛擬領域，乃是整個中小企業(yè)的生存環(huán)境惡化，應該下決心將中小企業(yè)的發(fā)展提高至國家基本國策的高度，并且對那些陷入困境，需要資金支持的中小企業(yè)慷慨解囊，留住中國經濟的血脈。切忌為了維穩(wěn)而對所有可能崩盤的民間借貸給予資金援助，更不能將那些高利貸者納入救助范疇，否則就是助紂為虐，為下一次引發(fā)更大的風險提供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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